第19部分(第2/4 頁)
至超越孤獨,只是令你惆悵,令你的骨頭裡也漂浮著捉摸不透的傷感。魚暴死了,這是人造成的。人就在這樣的時候走向卑微,比魚卑微,也比塵埃卑微。
我的天啦,如果我不把苗青交出去,我的靈魂就永遠也別想得到安寧。
這不是為我,而是為苗青贖罪。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交出她之前,我動搖了許久。想想她是多麼可憐吧,犯下了罪惡,卻想逃避罪惡,她逃避罪惡的手段是多麼幼稚,多麼拙劣……她去問計,證明她怕了,可她問的誰呢,問的她乾孃。她乾孃除了敢於不憐惜嗓子跟人連續吵一個星期架,還拿得出什麼好主意?她卻像得了至寶,氣定神閒地走向自己的莊稼地。她是愚蠢的,這已經無需太多的證據。我說過,我可以容忍很多東西,就是不能容忍愚蠢。愚蠢是萬惡之源。只有一種善,那就是知識;只有一種惡,那就是無知。被時間的巨爪緊緊抱著的世界,給每個人留出的只有一扇門,這扇門只能從裡面開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別人改變什麼,哪怕那個人是你的兒女,是你的老婆。正是在這一點上,人才成為最喜歡錶面繁華的生物,同時也淪落為最徹底的孤獨者。我無法校正她什麼,即便是她習慣於五根指頭一起握住筷子的彆扭的姿勢,我也校正不了。
成米(2)
愚蠢是她的宿命。她活這幾十年,從來也沒明白人之外還有別的,從來也沒明白比人高明得多的事物俯拾皆是。而那些高明的事物,往往如一根遊絲,一端從黑暗中升起,另一端卻從黑暗中沉沒,在這根遊絲的某一點上,潛藏著理智之光。聰明人的使命就是摳出這點光亮,用來戰勝自己的脆弱。戰勝脆弱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懂得節制,懂得適可而止。
人可以跟動物比,但不能跟人比,一跟人比,人就狹隘了,有時甚至是低賤了。
苗青哪裡想過這些!她這一生哪怕只用一分鐘來想這些,也不會那麼可憐。派出所的人去盤問她的時候,她嚇得臉變了形,脖子奇怪地伸直,然後慢慢彎曲,像被剁了頸子的雞。派出所的人問是不是她乾的,她一點也沒抵賴,只是歇斯底里地哭。
這說明她還沒壞到家,說明她還有被神拯救的資格。也正因為如此,我才心痛她。
你們誰也沒有我心痛她。她是我的女人,是我女兒的母親。她現在被關在派出所的黑屋子裡,還不知道吃飯沒有。
“你心痛她,就該去把她救出來。你這個狗日的!”爸說。
“把她救出來吧,你就說你根本沒聽到她跟朱氏的話。”成谷說。
成谷又在說蠢話。我說沒聽到就行嗎,苗青自己也承認了,她說不定早就把放毒的經過枝枝葉葉地交代了。
“那也沒關係,”成谷說,“你就委屈她一下,說她神經有毛病。”
她神經有毛病,可是我沒毛病。我說過的話是不能反悔的,因為那是事實。
小夭跪下了。她跪在我面前,求我去把苗青救出來。“我們都沒說啥,你又是何必呢,”她說,“你不去把她救出來,我就一直跪著!”
虛情假意,全他媽虛情假意!
願意跪你就跪吧。跪不跪是你的自由,反正我又沒讓你跪。
……
天黑了,她晚上睡哪裡?還是睡黑屋子嗎?
山花在哭,爸在罵,成谷也在罵。
小夭到底堅持不住了,從地上起來了,抱了抱山花,就走出了院子。
夜色把一切都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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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谷(1)
小夭做得對。她摸黑去了鎮裡,為的是解救苗青。那麼黑的天,不知她是怎麼走去了的。路只有白天才把人引向到想去的地方,晚上它就藏起來了,就迷失到了荒草裡。可是小夭卻把路從黑暗里拉出來。
過了魚塘——我真不該提到魚塘,它已經不是魚塘了,而是一隻瞎了的眼睛——就進入嚴家坡。嚴家坡是望古樓的地盤,而現在的望古樓沒有一個姓嚴的,只留下一個地名。這足以證明嚴氏家族曾經在這一帶生活過,一百年前,或者兩百年前,甚至更久遠的年代以前,他們也曾翻耕過這裡的土地,在後來的家族械鬥中,他們敗了,死了,或者遷走了。而今的望古樓人,把嚴家坡縮小為一個曬壩那麼大的石盆,石盆之下,就不叫嚴家坡了,可在不叫嚴家坡的巖塹裡,卻留存著嚴家先輩的遺骨。他們或者用火匣子安葬,或者把棺材懸在峭壁棚頂。後一種稱為懸棺。聽說有人為尋找懸棺走遍天涯海角,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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