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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男人,他柔弱得像個孩子。
衛老婆婆是童養媳,一到男家,不是當女人,而是當養媽。除了不餵奶,真是與當媽的無異。後來,她男人大了,跟她睡覺。可是,她男人只能把她當媽,而不當女人。這種情形,帶來的後遺症相當可怕。衛老婆婆沒從她男人身上感受到這可怕的深度,我卻從自己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果跟我睡在一張床上,緊張得腿腳抽筋。我問他怎麼了?他說,他跟我睡,就像在亂倫。這真讓我吃驚。衛老婆婆的男人比她小十多歲,而果卻比我大一歲,而且,我不是童養媳,我沒當過果的媽,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只能說,這是他爸潛在的心理過渡到他身上來了。這太可怕了。我們從沒在一起睡過,一進臥房,他就抽筋,就哭。幾天之後,只要我在脫衣服,他的嘴就使勁地向一邊咧開,舌尖上卷著白沫。我還敢躺下去嗎?我只好把衣服穿得規規矩矩的了。我一規矩了,他就不吐白沫了,他說,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可他還是不行,還是緊張。我說,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我們換了個位置。可是他說,你不要睡,你就坐在我床邊吧。我照辦了。他很快睡了過去,安安穩穩,像孩子一般甜美。我這樣陪果睡了幾天,終於支撐不住,見他熟睡過去,我就在地鋪上躺下。誰知,我剛一離開床邊,他就醒了。有時我知道他醒了,但我已經沒有體力。我得睡覺。他就一夜緊張。一夜復一夜的緊張。他終究不假天年,早死了。衛老婆婆怪我剋死了他,這並不是沒有道理,可罪惡並不在我。
五妹(3)
我只能說,我嫁給果是個錯誤。
“不要傷心,你一傷心,有些人就高興了。”
是誰在對我說話?果死之後,就沒人跟我說話了,只有不絕於耳的罵聲了。那是衛老婆婆的罵聲。她還常常揪住我的頭髮打我。春跟他媽一樣恨我,但是,他從不隨他媽一起罵我,更不打我,這是我尊敬他的地方。春的兩個兒子,一個當了局長,一個當了處長,處長的女兒又當了演員,我祝福他們。衛老婆婆打我的時候,我本來不想還手,可她下手太毒,好像我的頭是長在土裡的蘿蔔,她要把蘿蔔拔起來。而且,她還抓我的陰部。她怪我的陰部害死了她的兒子。她的指甲很長,很堅實,給我抓得血湖血海。我不得不還手。我也挽住她的頭髮。但我並不想打她,只是不讓她輕易地抓我的陰部。
可這是誰在給我說話呢?我的背上捆著一大把松毛,我像一隻長著綠毛的甲蟲。松毛覆蓋了我,使我看不見身後的人。
我停下來,等說話的人走前去。
“不要傷心,這不值得。”他說,與此同時,我的背上輕鬆了。他把松毛托起了。他強行抽掉我的背紲。我的身子像要騰起來,被重量壓下去的悲傷,肆無忌憚地湧上來。
我放聲痛哭。
“一切都會好的,”他說,“我走了。”他轉過身子,把一大捆松毛撈在背上,向山下走去。
我追了上去,抓住一根枝丫,使勁往後一拉,他和松毛一起仰面倒下了。我真想踢他兩腳。是的,我是一個要強的女人。我們那時代的女人,要想活下去,不能不要強。我不希望別人看到我的眼淚。衛老婆婆不管把我折磨得多寒傖,我也沒掉過淚,更別說放聲痛哭。他是什麼人?他只不過是與我們同住一個院子的鄰居,他有什麼權利勸我不要傷心?
我恨他!
他爬起來,朝我笑笑。他個矮,出老相,笑起來顯得很可憐。可我憐憫自己的精力也沒有了。我把背紲往手臂裡套。那背紲是用兩根藤做成的,剛套進一隻手,他就把我往旁邊一掀。我的手臂依然挽著背紲。他抓住藤蔓,一用力,背紲斷了。他將柴垛放正,再一次撈到背上。
他把柴垛放到了我的屋背後。
如果說,嫁給果是偶然的因素,正像天底下大多數婚配嫁娶一樣,那麼,嫁給山坡就是必然的了。當我身邊全是地雷的時候,是他拉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走過來。至今讓衛老婆婆耿耿於懷的是,果死三個月我就嫁了山坡。她也不想想,對有些人而言,三個月只是一個季度,而對另一些人卻是一生一世。
山坡也打我,但他不像衛老婆婆那樣因為恨而打我,他是由於過慣了苦日子,生活裡浸透了打罵聲,就以為這是生活的本來面目了。他還懷疑成谷是果的骨血,我給他解釋,他一會兒信,一會兒又不信了。不過他是疼我的,每次打了我,都罵自己不是人,都比我還要傷心。他是遠方人,討口要飯,流落到望古樓來的。他跟他弟弟分手時,弟弟才兩歲,現在不知蹤跡。望古樓不排擠山坡,望古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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