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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房,用三隻手玩著撲克牌:阿吉的兩隻和薩馬德的一隻——薩馬德的右手是斷的,呈灰白色,不能動彈,血管已經堵塞。這地方半是咖啡館半是賭窩,由一家伊拉克人經營,這一家子的很多成員都有面板病。
“你看我:和阿薩娜結了婚,我精神都好起來了,你明白嗎?她讓我看到了希望。她是那麼年輕,那麼生氣勃勃——就像新鮮空氣。你向我討主意?我就是這話。不要過以前那種日子——那種日子不正常,阿吉寶德。對你沒好處。什麼好處也沒有。”薩馬德同情地望著阿吉,他對阿吉懷著非常親切的感情。兩人在戰時結下的友誼曾因分處兩個大陸而中斷了三十年,但是,一九七三年春天,已人到中年的薩馬德,卻帶著小巧玲瓏、面如滿月、年僅二十歲的新娘,到英國來尋找新生活。在這個小島上,薩馬德只認識阿吉,念於舊情,他找到阿吉,搬到倫敦,跟阿吉住在同一個地區。友誼又在兩人之間重新點燃了,發展緩慢卻很穩固。
阿吉·瓊斯的奇特再婚(5)
“你打起牌來像個基佬。”薩馬德說,並排放下兩張決勝的皇后。他優雅地用左手拇指輕輕彈出這兩張牌,讓牌呈扇形散落在桌上。
“我老了,”阿吉說著,一把擲下手上的牌,“我老了。現在還有誰會要我呢?第一次找物件就夠難的了。”
“胡說,阿吉寶德,你還沒碰上合適的呢。這個奧菲莉婭,阿吉,她不合適。從你跟我說的情況來看,她甚至都不屬於這個時代——” 他說的是奧菲莉婭的瘋病,有一半時間,她以為自己是十五世紀著名的藝術愛好者柯西莫·美第奇的女僕。“她生不逢時!她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也許可以說不屬於這個世紀。現代生活出其不意地把她抓住了,她就發瘋了,完了。你呢?你就像在衣帽間裡拿錯了衣服那樣選錯了生活,拿錯了就要送回去。另外,她也沒給你生個一男半女……生活中沒有孩子,阿吉,那還有什麼活頭?可是還有第二次機會;哎,對呀,生活中還有第二次機會。聽我的,我懂。你,”他用那隻殘疾的手很快耙進一個十便士硬幣,接著說,“根本就不該和她結婚。”
該死的馬後炮,阿吉心想,馬後炮總是百分之百正確。
終於,這次討論結束兩天後,在新年的清晨,痛苦達到了鑽心的程度,阿吉不再揪住薩馬德的建議不放了。他決定摧毀自己的肉體,剝奪自己的生命,把自己從那條無數次轉錯了彎的人生之路上解放出來,讓自己迴歸曠野,最終完全消失,就像麵包屑讓鴿子伴著咕咕聲吞光一樣。
一氧化碳逐漸在車裡瀰漫開來,阿吉免不了回顧迄今為止的生活。這段閃回很短,既無光彩也無娛樂價值,就和女王致辭差不多。乏味的童年、不幸的婚姻、沒前途的工作——那三個傳統情節都迅速而無聲地飛逝而過,沒有對話,感覺與在生命中真實發生時幾乎完全相同。阿吉不太相信命運,但在回顧時,他覺得生活好像確實是在冥冥之中註定了的,就像公司發的聖誕禮物——很早就發了,人人都一樣。
回顧中有戰爭,這理所當然;他參戰了,但那已是最後一年;當時他才十七歲,沒什麼可說的。沒上前線,沒那回事。他和薩馬德,老薩姆,薩米夥計,他們倆可以吹吹牛,真的。阿吉的腿上甚至還留有一塊彈片,誰想看,他都很願意展示——可沒人要看。誰也不想再談那種事情了。它像是天生畸形的腳,或者難看的痣,就像鼻毛。人們會移開視線。如果有人問阿吉, 那麼,你以前做過什麼?或者你最難忘的事情是什麼? 嗯,要是他提到戰爭,但願上帝能幫上他;大家的眼神立刻變呆滯了,手指頭輕輕叩著桌子,人人都主動提出下一輪自己付錢。沒人真想知道。
一九五五年夏,阿吉穿著自己最好的尖頭皮鞋,來到艦隊街,想找一份戰地記者的工作。一個鬍子稀疏、聲音細細的娘娘腔問他: 有什麼經歷嗎,瓊斯先生?阿吉便說起來,都是與薩馬德和丘吉爾坦克有關的事情。這個娘娘腔便往桌子前面一靠,擺出一副自鳴得意、自以為得體的樣子,說, 僅僅打過仗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別的東西,瓊斯先生。戰爭經歷實在是不相干的。
就是那麼回事,不是嗎?戰爭是不相干的——一九五五年就不相干了,更別說一九七四年了。他那時 的所作所為現在都無關緊要了。你當時學到的技能,用現在的話來說,是不相干的, 沒有移植性。
還有別的嗎,瓊斯先生?
可是,還能有別的嗎?英國的教育體制很多年前就把他絆倒了。儘管如此,他看東西的眼力不錯,對東西的外觀、形狀有很好的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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