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黃金泉(第1/3 頁)
趙洛寒將苦茶倒掉,重新燒了一鍋開水,灌進茶壺。見天色不早,便開始張羅晚飯。他從牆上取下“刈淚刀”,順手拿了塊羊腿肉,揮刀唰唰唰剔骨切肉。但見一場羊肉雨,又聽哆哆哆數聲,一排羊肉片齊刷刷落進盤中。
撒完氣回來的冷飛雪一進屋便瞧見這陣仗,一時目瞪口呆。趙洛寒是在切羊肉麼?有必要切個羊肉也用“刈淚刀”嗎?還擺出一副傲睨天下唯我獨尊的嘴臉?
“你回來了,”他若無其事道,“去門外地裡摘點胡荽來。”
她聞言,顛顛兒跑去摘了胡荽來,忽又想,憑什麼受他差遣?於是又將採來的胡荽丟在地上。他也不怒,笑了笑,彎腰撿起,洗乾淨,又哆哆哆的切好。
“刀功不錯,就是不知廚藝如何。”她悻悻道,“我猜一般。”
他瞪了她一眼,忽又展顏笑道:“那請小冷姑娘稍候片刻,容在下做幾個小菜,讓姑娘你下酒。”
她暗自好笑,又繃著臉道:“哼,想把姑娘灌醉圖謀不軌,做夢!”
他一愣,緩緩道:“呆子,你想太多了。”
她臉一紅,哼了一聲,又跑出門去了。她繞著木屋走了一圈,發覺此地多是參天大樹,附近鮮少有人居住,景色也算不上奇峻,唯屋後有一處泉水甚是有趣。那泉水從地底汩汩冒出,聚積成窪,觸之溫暖,應是難得一見的溫泉。她蹲下身,見那泉水竟泛著幽幽金色,又以手輕輕撥動泉水,只覺清澈溫暖,甚是愜意。她掬水洗臉,頓覺神清氣爽,竟如置夢境。
坐於泉邊,她細細尋思,這一番經歷委實奇妙。從小到大,她心中的軒主一如高嶺之花,無人可與之相提並論。他對她百般好,她無不受寵若驚,又豈敢往兒女私情上想?許是遲鈍,許是自卑,她既無絕世武功與之匹敵,又無聰明才智為其分憂,更遑提家世、相貌,她只敢仰視他,美滋滋的做一個近水樓臺的崇拜者。她深信自己只配做他身邊的一個小跟班,在他高興時,錦上添花的逗他開心;而他遇上麻煩了,她總被拒之千里,如何也走不進他的心。好不容易厚顏無恥的表明心跡,軟泡硬磨的迫他娶自己,他卻將自己錯當成了他人。李笑寒口中的他,是那般負情無義,他是李夏皇族不共戴天的仇敵,是害死她父母雙親的劊子手……這一切,宛如一道道凹凸不平的傷疤,即便隨著斗轉星移,一點都不痛了,卻總提醒那裡曾受過傷。從今往後,卻要如何同他相處?她心緒如麻,一時失了主意,只顧呆望那汪金色泉水。
良久之後,她抬眼看天,已是月上樹梢,暮靄沉沉。她深吸一口氣,心想:罷了罷了,走一步是一步吧!遂起身回至木屋,卻見桌上整齊擺放了四菜一湯。紅燒羊肉、胡芹小炒、清炒蕓薹及羊骨湯。她吞了吞口水,摸了摸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以手指拈起一片羊肉,放入口中,肉嫩多汁,鮮而不羶。
趙洛寒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她偷吃,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她尚以為趙洛寒還在廚房忙著,並未發覺身後的他早將她的偷吃窘態看了個遍。
“好吃麼?”他忽發言。
她舀了一勺羊骨湯送入口中,被燙得呲牙咧嘴,又故意擰起眉頭:“味道一般,沒我做的好吃。”
“你誤會了,”他的眼睛閃過一絲狡黠,“沒問你菜合不合胃口,我是問,菜裡的迷藥好不好吃?”
“啊!”她手一抖,湯勺掉在地上,秀目圓睜,“竟下了迷藥?你想做什麼?”
他欺身上前,佯作惡狠狠道:“將你綁了,賣了,讓你一輩子回不了宋土。”
“你!”她正要嗔罵,卻見他轉身進了廚房,端來兩盤面饢、一碟乾酪放於桌上,正是當地人常吃的主食。
“不逗你了,”他敲了敲她的腦袋,眼底盡是寵溺,“吃罷。”
她見眼前之人星目薄唇,恁的好看極了,臉微微一紅,忙扯了一塊麵饢,勾頭肯起來。趙洛寒見她情緒落差甚大,不知她又在搞什麼鬼,心想小丫頭大了,總愛東想西想,可不似從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冷。小時的她,任由他怎麼搓圓搓扁、責打怒罵,她都巴巴兒的纏著自己,說著各種蜜糖一樣的話。那時的他,上一刻無論殺了多少人,下一刻只要見到她,都會將渾身煞氣藏得好好的,然後聽她叨嘮一些幼稚至極的廢話,什麼後山的兔子生了小兔子啊,溫大哥又嘲笑她資質愚鈍啊,沈姐姐編了個彩石串子很漂亮啊,好久不見洪伯伯甚是想念啊……他總是靜靜聆聽,統統照單全收。如今回想起來,倒很是希望她如早年一般纏著自己嘮叨,大事小事,事無鉅細,只要從她嘴裡說出來都變得無比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