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落兒(第1/3 頁)
自入了寒牢,冷飛雪也曾試圖找尋出口,終是徒勞。那潭底大牢皆是石壁,堅不可摧,別說開啟不得,即便敲碎了石壁,潭水一旦灌入,也是死路一條。
牢底無日無夜,她除了同笑兒有頭無尾地聊幾句,便是躺著發呆。沒藏哲秋或是細封氏也未來盤問,想必還在為謝修雨的後事忙碌。她閒得無聊,忽地想起“摸手功”,她雖將那口訣心法背誦得爛熟,但鮮少練手,是以生疏許多。如今正好無事可做,便照著牆壁摸摸索索,練習打穴手法來。手腳戴著沉重鐐銬,動起來甚是不便,練了片刻便手腳痠痛,她只得歇歇停停。
“啊喲!”忽聽那笑兒忽然悶哼一聲,雙手緊緊捂住心口,口吐白沫,兩眼暴睜。冷飛雪忙衝上前詢問,卻見她躺在床上痛苦□□。
“笑兒,笑兒!”她輕輕搖晃笑兒身體,瞧見她將手放在心口位置,像是心口痛。冷飛雪腦子裡閃過穴點陣圖,忙用大拇指按住她中指指端末處的“中衝”穴,見她雙腿抽搐一下,忙又改用大拇指按壓其腋窩的“極泉”穴,又刺激其“至陽”和“痛靈”兩穴位。冷飛雪從未試過,本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不料那笑兒當真不叫喚了,逐漸恢復平靜。
“你是大夫?”笑兒道。
“不是,只是正好學了些打穴之術。”冷飛雪如實道,“你可有心絞痛之疾?”
笑兒點頭道:“正是這心絞痛的老毛病。我見過這麼多人,你是第一個肯救我的。”她所言不虛,以往那些被囚於此的人自顧不暇,哪裡有心思管閒事。
“說吧,你想我怎麼報答你?”笑兒道。
冷飛雪心想,你我一樣被關在此地,你還能怎麼報答?她笑道:“那笑兒就陪我聊天解悶好了。”
笑兒拍手道:“好極,好極!那你聽我講個故事吧!”
冷飛雪見她佈滿皺紋的臉忽地容光煥發起來,宛如夏日池中盛放的蓮花。那該是多麼美好的故事?
“從前,有一位西夏公主,每日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有一天,她吃不下任何珍饈佳餚。她時而哭,時而笑,如痴如狂。無論誰來探望,都無法從她口中獲得一個字。她每天拿著筆,不停地作畫,畫中不是山,不是水,不是花,不是草,單單只是一個男子。那男子一副青澀模樣,穿著宋人服裝。有人將公主的怪異舉止告訴了她的大皇兄,即是西夏皇帝。皇帝聞言勃然大怒,堂堂大夏公主怎能迷戀一個宋人布衣?皇帝派人跟蹤公主,發現她果然與一個宋人幽會。皇帝派出死士殺害那宋人,可那宋人武藝卓絕,每每絕處逢生。公主百般哀求皇帝不得,無計可施,只得請求宋人同她一道情奔,那宋人也答應了。誰料想,在情奔那日,宋人並未踐約。公主在荒郊野嶺苦等了他三天三夜,總算等來了他。”說到此處,笑兒賣了了個關子,“若你是公主,你會原諒那個不守承諾的人麼?”
“我會先聽聽他的解釋,若是有重要之事耽誤了,或許可以原諒。”冷飛雪道。
“呵,呵,呵,”她乾笑數聲,道,“公主卻連他的解釋都未聽,一見他人來了,便什麼怨恨都忘了。宋人說,他有重要的使命在身,還不能與她走。公主說,她願等,等到他來帶走她。誰想那宋人二話沒說,將彎刀直接捅進她的胸口。他以為公主已經死了,便棄屍荒野,逃之夭夭了。”
“啊?”冷飛雪驚呼,“這是何意?即便不想同她私奔,也不必殺了她吧!”
“誰知道呢,那公主倒在血泊中,卻被上山採藥的郎中救下了。公主回到宮裡,卻又揹負了勾結宋狗的叛國罪名。”笑兒嘆道,“因公主告訴了那宋人‘千愁谷’出口的秘密,宋人帶著一群江湖人士血洗山谷。西夏‘榮耀堂’本是隸屬於皇族的機密暗殺機構,其堂主也是皇帝的親弟弟瑾王。可惜,那場劫難過後,瑾王與瑾王妃皆遇難。而公主也被關押在‘千愁谷’的寒潭之底。因刀傷甚重,她落下個心絞痛的毛病,長年累月反覆發作。”
冷飛雪愣了愣,道:“你就是西夏公主?”在她心中,公主都是高貴貌美,同眼前這乾癟老太婆相去甚遠。
“多久沒人叫我公主了。”笑兒攏了攏散亂如魔的頭髮,頗不好意思地笑了。
“倘若這故事是真的,那、那你也太……”太悲慘了吧!冷飛雪瞪大雙眼,生生憋回去“悲慘”二字。比起自己從小無爹無娘,她這前半生榮華富貴,後半生卻暗無天日,明顯是她更悽慘些。
“我才不悽慘呢,”笑兒忽又爽朗笑起來,“我的落兒並未欺騙我,他是有苦衷的。”她口中的“落兒”想必就是那個薄情寡義的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