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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菸斗的手亦在微微發抖,連忙打電話給銀行的熟人,果然靜琬這日一早去提取了大筆的款子,尹家夫婦見事出突然,只是痛悔不及。
這一晚卻有極好的月亮,靜琬躺在火車的軟鋪上,窗簾並沒有拉得很攏,一線窄窄的縫隙裡,正見著那一鉤彎月,暗灰的天幕上月色有點發紅,像是誰用指甲掐出的印子,細細的一枚淺淺。火車走得極快,明暗間彎彎總是在那個地方,她朦朧睡去,心裡忐忑,不一會兒又醒了,睜眼看月亮還在那個地方,就像追著火車在走一樣。她思潮起伏難安,索性又坐起來,從貼身的衣袋裡取出那隻懷錶,細細的摸索著上面的銘文。細膩的觸覺從指尖傳進心底,“沛林”——如果真的是他,那麼她應該有希望,畢竟他欠過她人情。
她心裡稍稍安靜了幾分,又重新睡下,那月光暗得幾近赤色,她在枕上望去,就像玻璃杯上的胭脂痕,洇然就要化開了一樣,她又重新睡著了。
一出承州站,方才覺得氣氛不對。她孤身一個女子,只得先僱了黃包車去旅館,走在路上才問黃包車伕:“今天街上怎麼這麼多崗哨,是出什麼事了嗎?”黃包車伕答說:“通城的人都湧去看熱鬧——今天要處決人犯呢。”她不知為何,心中怦怦亂跳,問:“是什麼人犯?”那黃包車伕答:“說是走私禁運物資。”她呼吸幾乎都要停頓,失神了好幾秒種,方才重重搖一搖頭,問:“只是走私禁運物資,怎麼會處置得這樣重?”那車伕答:“那可不知道了。”
她到了旅館,來不及梳洗,先僱了一部汽車去餘師長府上,幸得天色尚早,那位餘師長還沒有出門去辦事,門上將她讓在客廳裡,自有長隨拿了廖先生的那封信通報進去,那餘師長倒是極快就親自出來了。一見著靜琬,自然詫異無比,上下打量了半晌,方才問:“廖先生信裡提到的人,就是你?”
靜琬不知事態如何,強自鎮定,微微一笑,說:“鄙姓尹,實不相瞞,許建彰是我的未婚夫,我的來意,餘師長定然十分清楚。”那餘師長又將她打量了一番,忽然挑起拇指讚道:“小許好眼力,尹小姐好膽識。”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連連搖頭說:“只是可惜了,可惜啊。”
他連道兩聲可惜,靜琬心裡一片冰涼,禁不住問:“難道今天處決的……”那餘師長說:“原來尹小姐已經聽說了?”靜琬一顆心只欲要跳出胸腔來,不禁大聲問:“私運禁運物資雖是重罪,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那餘師長道:“這中間的事,真是一言難盡。今天處決的這個人,和建彰相比,說句不客氣的話,其實更有來歷。”靜琬聽了這句話,心裡頓時一鬆,人也虛弱的似立不穩了,心裡只在想,謝天謝地,原來並不是他,原來還不算遲。
只聽那餘師長說:“尹小姐不是外人,我也就實話實說。今天下令處決的這個人,原是望州統制徐治平的嫡親侄子。徐統制為這事幾乎要跟六少翻臉,逼得六少當著九省十一位部將的面下令,這次抓獲的人全部殺無赦。”
靜琬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噤。餘師長說:“六少既然當眾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定然是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了,我勸尹小姐還是回乾平去吧。”
靜琬聽說今天處決的竟是一省統制的侄子,已經知道希望渺茫。又聽說六少當著部將的面下過這樣的決斷,哪怕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怕他也不能收回成命,不然,將置威信於何在?他本來就是年輕統帥,底下人雖然不少是慕容家的舊部,但難保有人心裡其實不服,他為著壓制部將,斷不得有半分行差踏錯。此事他既然已經辦到這個份上,亦是騎虎難下,只怕就算是六少他自己的親眷,亦會“揮淚斬馬謖”。
她思前想後,但事已至此,總得放手一搏。於是對餘師長道:“我還是想見一見慕容小姐,不知師長方不方便安排。”那餘師長曆年得了許家不少好處,此次事發,早就想搭救許建彰,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聽她說要見慕容小姐,自己既然能幫上忙,當下就痛快的答應了。說:“機會倒是現成的,三小姐過三十歲,為了給她做生日,陶家這一連九日大宴賓客,來來往往的客人極多,我就帶你去,也不會有人留意到。”
靜琬道謝不迭,那餘師長說:“尹小姐一介女流,尚且能千里相救,我是建彰的朋友,難道不該出綿薄之力嗎?”靜琬見他雖是個粗人,但心性耿直,又肯在危難中出力相救,心下暗暗感激。
那陶端仁本在承軍中擔當要職,家裡極大的花園與新建的品紅磚樓,因樓修得極醒目,遠遠就可以瞧見。靜琬見陶府門外半條街上,皆是停著車馬,那一種門庭若市,氣派非凡。餘師長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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