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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二老爺花得起花不起這份“藥錢”,也不論所有的老親新友怎麼看這件事的真假,二太太本人先就不配合了,只第一個療程結束,就帶著劉媽到蜂場吃阿膠、靜養去了。二老爺的十幾塊大洋就這麼著打了水漂兒,醬肘子鋪又多了一筆賬。二太太一走,雖然明令一切內務由董嬤嬤代行職權,可是究竟名不正則言不順,燕宅一下子就亂了套。燕宅的規矩是掃屋裡地用潮鋸末,擦桌子用溼搌布,魚缸每天換一次水,文竹五天澆一回,這本來都是劉媽的事,多年來她奉行無誤。現在可好,劉媽跟太太去了蜂場,董嬤嬤本不擅長此道,又指揮不靈,結果是地上是土,桌上是灰,魚缸裡泛著臭味兒,小金魚翻了白肚兒,沒到半個月那漂亮得金魚缸就剩下了渾濁的汙水了……二老爺裡裡外外“大事”多,本不屑一顧這等小事,這下子沒人管了,他到覺得輕鬆了,往魚缸裡磕點子菸灰也是一種享受,自在啊!眼下已經入了秋,院子裡的花草用不著每天澆水,負責打掃庭院的小趙也由天天打掃改為了隔三五日才用大掃帚掄一會,三下五除二便掃完了,髒土往牆角一堆拉到。兩頓飯,廚房還勉強能按時開上來,只是頓頓是炸醬麵,並且原來的抻面也慢慢的改成了從衚衕口面鋪買的切面了,晚飯的四菜一湯頓頓是炒蓮菜和清湯兒。二老爺的酒菜也天天是一盤兒越來越少的花生仁兒,二老爺雖大有意見卻也不大敢提,他不知道二太太規定每天多少伙食錢,而他一旦提出異議,董嬤嬤準會那話堵她:
“您就將就這點兒吧,爺,您沒瞧見我們姑太太這身子骨哇?一旦出了事,您可拿什麼頂著啊?”二老爺也確信自己無能,二太太既然把大權交給了董嬤嬤,自己幹嘛沒事找釘子碰呢?花生仁兒就花生仁兒吧,雖說沒有炸餎餷和醬肘子,但還有花生仁兒和老白乾兒一塊兒下肚,一閉眼,也彷彿咂摸出點兒炸餎餷和醬肘子蘸醬油蒜泥的香味兒來。二老爺就是這麼個人:有了呢,變著法兒得享受,沒有呢也能湊合。他管這叫做“能屈能伸”,又說“不能講究還不能將就嗎?”花生仁兒、老白乾兒、大碗炸醬麵、回屋過煙癮,然後滿城雲遊。至於說這個亂了套的家,就此一股腦兒的扔在了脖子後頭。
燕宅的日子是徹底亂套的還不僅如此,大白天的門房裡就能圍一圈兒“推牌九”或是“趕老羊”的人;賬房王先生只用一個手指頭扒拉著算盤珠,很不起勁的樣子,常擺弄的倒是那些摺子、賬單什麼的,抹抹畫畫間眉頭子是越聳越高了……。
二太太是深秋季節到的蜂場,這時候蜜蜂還沒封箱。雖然蜂場邊邊沿沿種的瓜菜大半已經倒秧,可各種果樹上正結著累累的果實,棗樹上也還稀稀拉拉得掛著點點紅棗……。看著這些情景,二太太覺得精神好了不少,第二天就扶著下人進了蜜房:要說這蜂蜜產的還真不少,要是一斤能按八毛錢批出去雖然比不上賣蜂種掙得多,可是長遠。蜜房裡有四隻大蜜缸,開啟缸蓋兒一看,都是滿蕩蕩的。二太太非常納悶兒:“怎麼還存著這麼多蜜?”
“唉!回太太,賣不出去了啊!”小熊嘆了口氣。
“賣不出去?為什麼?前些日子不還賣的挺好的嗎?”
“太太,這程子市面上有好些外國的蜂蜜。又清涼又幹淨,瓶兒裝的又好看,比咱們的還便宜,就把咱們的給頂了。”
“他們賣多少錢一斤?”
“零賣八毛,咱們賣一塊。”
“咱們賣的也便宜點兒,不行嗎?”
“咱們的本錢就高,賣的便宜就不夠開銷的了,等於是賠著賣。”
二太太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局面,立刻打發小熊進城,
“叫海林明天和王先生一塊兒到蜂場來一趟。”
海林和王先生第二天一早就趕了過來,二太太坐在床上問過詳情後閉著眼靠著枕頭 喘著氣兒又問:“那麼,就眼看著這些蜂蜜窩在手裡了?”
“王先生正籌劃著找門路呢。”海林只知鑽研技術,對於經營一竅不通。
“有什麼路子?”二太太睜開眼急急的問。
“我是想”,王先生說:
“與其這麼窩著,還不如躉給藥鋪做蜜丸子用。價格是得降點兒,可是能快出手。——倒過錢來我們明年還是經營蜂種吧。”
“躉出去?能落個什麼價?”二太太先顧不得考慮明年的事。
“我還沒打聽去呢,這些日子您欠安,沒敢跟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