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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淚光:“我把母親留給我的手錶賣了……”
鮑甫留意到他手上那隻老式的女式手錶不見了。
“阿三,你就一個人,你家裡的人呢?”
“都死了……”
“呵,請原諒!”
“沒什麼,我早就不忌諱了!”
“能不能……”鮑甫沉默了一會兒:“給我談談?”
阿三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點燃了煙,聲音嘶啞但異常平靜地講起了他的過去……
“我小時候生活在英國,快十歲那年,我爺爺把我們一家帶了回來。爺爺是文物研究所的研究員,也是著名的文物收藏家。從前,我家就住在上面,一幢法國式的小別墅。我們家的大廳和爺爺的書房,擺滿了他收藏的文物、古董……在爺爺的薰陶下,我從小就喜歡欣賞和學著鑑別文物。爺爺看我有這方面的天賦,就盡其所知,手把手教我,還把他一部尚未完成、有關文物鑑定的手稿給我,要我對照實物考證。爺爺是個非常敏感的人,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那場劫難到來之前,他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買回許多水泥、鋼材、木料和各種工具,堆在這間地下室。爺爺曾經學過建築,是個很不錯的土木工程師。他每天都要在這兒幹好幾個鐘頭,除了我,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麼……等他把活兒幹完,那場史無前例的浩劫也開始了。母親發現家裡的東西一天天在減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她生性善良、軟弱,所以爺爺沒把這些事告訴她。不久,爺爺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我們的家被抄了,一家五口被趕進這間地下室……他們封了門,在原來的通氣窗開個出口,讓我們一家人象狗一樣爬進爬出……我家的財產,爺爺的收藏品都被抄光了,有人總不放過爺爺。說他把東西轉移了,每天逼他交待,瘋狂地折磨他……每當爺爺受盡凌辱,從視窗爬進地下室,母親總是哭泣著揩去他臉上的血跡、口痰,擦拭和清冼抹在他身上的漿糊、糞便……爺爺只要回到這裡,回到親人的身邊,就會忘卻世間的紛爭、痛苦,反倒樂觀地安慰母親,撫慰我們受傷的心靈……”
阿三的敘述,深深地震撼了鮑甫,他沒想到阿三一家的命運會這麼悲慘。他取下燈罩,欲借燈火點菸。無意間貿然看見阿三臉上,兩行清淚順流而下。阿三無聲的哭泣,鮑甫感到如針剌在心。
“那場浩劫持續了十年,爺爺沒有熬過來,受不了折磨,不久就去世了。這時,我父親被他所在的單位押回G城。父親在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時,常常向我回憶他的過去……他少年時的理想、抱負,青年時代的困惑、痛苦……有春風得意的時候,也有一生中最為慘痛的教訓……我知道,他在教我作人!他還時常向我提起一些和他肝膽相照的朋友,念念不忘他的英國朋友瓊斯&;#8226;溫斯頓先生……”
“瓊斯&;#8226;溫斯頓?”鮑甫感到意外和震驚。
“是的。但是,他談的最多的是……是在英國同窗四年的一位摯友。可惜多年來天各一方,彼此不知生死……鮑先生,我父親難以忘懷的人,就是您哪!”
“我?”鮑甫駭異了:“阿三,你是杜靜山的兒子?!”
“是的。我父親向我談起您的為人,您的抱負,您多年的尋覓,說您是個完全可以信賴的人!”
“靜山兄,我找你找得好苦!”鮑甫痛苦地低下頭,待他勝過手足的杜靜山,他怎麼能忘懷呢?鮑甫在英國留學時,家庭因故不能再向他提供上學的錢,三年以來,鮑甫所有的費用,全靠同學杜靜山。杜靜山的父親是南洋鉅商,他每月從父親寄來的錢中,分一半給鮑甫,鮑甫才完成了學業。想不到昔日勝過兄弟的好友今己作古,鮑甫不禁悲從中來。他強忍住快奪眶而出的老淚:“能不能告訴我你父親……他是……怎麼走……走的?”
“父親常常挨毒打,己有了內傷……他的工資早就停發了,全家五口就靠當小學教員的母親……她那一點點微薄的薪水生活。那時我還小,就天天上街拾菸頭,撿廢品,當報童,甚至作過童工……為的是能掙到少得可憐的錢,積攢起來給父親買治傷的藥酒……”
無聲的淚,從阿三眼裡滾出,鮑甫覺得那不是淚,分明是殷紅的血。
“一天夜裡,來了幾個人鑽進地下室,野蠻地從床上拉起父親,叫父親走。父親意識到這是最後的訣別,他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抱著每一個親人親吻……輪到我時,他把別在胸前的鋼筆取下放在我手裡。我明白,他是要我完成他未竟的事情,也就是說,若有可能寫完他那本有關文物的書……他一再叮嚀我看好家,我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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