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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的命苦哦!
以後,鳳又開始過上了孤苦的日子,靠著山上的樹和伐木工人的恩賜,拉扯著幾個嗷嗷待哺的兒女。兒女一天天長大了,鳳的林區小飯館也越開越像回事了。幾年前,鳳的兩個女兒還到山下去另開了一個飯館,還是靠著伐木工人養起的,他們在鳳這兒吃中午飯,晚上下了山就到她兩個女兒那兒吃夜飯。就這樣,鳳的苦日子總算又一天天熬過來了,她不謝天也不謝地,要謝的只有伐木工人。這個世上,要說讓鳳感到最有感情的,只有伐木工人,除了伐木工人,她誰都不認識,甚至連她的親生母親也不認識。
有一天,老場長拿著一張紅頭紙給鳳瞧,說他們都得下山了,以後就沒伐木的事了。鳳是不識字的,但她想紙上寫的肯定不會跟老場長說的一樣,他只是在拿她開心。因為當時他們才轉移到一個新林區,滿山的木頭都在等他們去砍伐,怎麼可能呢?鳳萬萬沒想到,老場長說的是真的,不出一個禮拜,山上所有的伐木工人都像鳥一樣依次飛走了。他們下山前都來勸鳳走,她就是不走,她說她要等他們回來。可哪裡等得到呢?那些天,鳳天天望著空無人影的大山哭啊哭的,她想這世上要沒有他們伐木工人又怎麼能有她的什麼呢?老天爺啊老天爺,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狠啊,硬把我一次次丟進苦海。
——鳳哭天抹淚的聲音迴盪在山谷林間。
又一天,老場長領了個戴眼鏡的小夥子又來勸鳳下山。鳳本來是鐵了心不下山的,可結果叫小夥子幾句話就說得變了心。小夥子對她這樣說道:“大媽啊,你聽我說,養你這輩子的是伐木工人,害你這輩子的也是伐木工人,你不知道,正是工人們把山上的木頭砍完了,山體才要滑坡,才會害死你丈夫。”他告訴鳳,打死她父親的那塊飛石事實上也是山體滑坡後造成的,只不過那次滑坡沒人看見而已。他還想再說什麼時,鳳已經不讓他說了,她對小夥子說:“你是個有文化的人,我相信你說的,既然這樣我還留在山上幹什麼呢,難道是等再一次滑坡來把我兒子也埋進大山?”
三天後,鳳扛著大包小包,下了山。
2000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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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塵:寫字的女巫
本文是為潔塵隨筆集《黑夜裡最黑的花》所作的序。
數年前,我跟潔塵剛認識不久,她送了我一本隨筆集:《碎舞》。這好像是她的第二本隨筆集,但對我來說,是第一本。真正的第一本:《豔與寂》,對我是一個傳說,我經常聽人說起,在各種評論文章中一斑斑地掠見,但從沒有囫圇地見到過書。當然,如果我開口要,總是要得到的,只是我覺得,空一塊盲區,虛實相間,有知無知,保守一點距離,於我對潔塵保留敬意是有好處的。所以,轉而有點刻意不要了。就當它是個傳說吧。我出格地以為,朋友到了“爛熟”的地步,保留一點神秘也許比多一點坦誠更有趣而有益。《豔與寂》是潔塵之於我的傳說。本書,《黑夜裡最黑的花》,是潔塵之於我的又一個傳說。因為,迄今我只是從E…mail上看到幾千字,它們是該書伸出的一個手指頭。不知是潔塵有意迎合我,還是我對潔塵文字的迷戀使然,我完全被這幾千字深牢地吸住、迷亂,感覺是湊在一個毫光閃爍的金指頭前,滿目痴相,心裡亮堂。當然,這個金手指頭,是長在泥人還是金像身上,目下尚屬“傳說”。有人說,他對葬禮的熱情遠勝於婚禮,理由是他相信葬禮他終於會有一份,而婚禮不一定。藉此言,《黑夜裡最黑的花》是不會成為我的傳說的,因為我相信:本書,本人終於是會有一冊的。我倒希望不要有,但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最好別去指望,否則就有些弱智。我在文字裡總喜愛扮個智者相——也許痴相。所以,我要求自己有個“智慧的願望”,是這樣的:我希望潔塵儘快送我這本書,同時我更希望,已有的“金手指”是長在金像身上的。我還自大地以為,這種可能性極大。
我的自大不是盲目的。這是一本有關電影的書,類似的文章潔塵已經作了許多,相繼出版了《華麗轉身》和《暗地妖嬈》兩本專集。兩本我都是愉快地讀了的。或者說,是給我的閱讀留下了愉快的記憶的。記憶猶新。我早有結論:現在讀書是件冒險的事情,因為爛書太多。看爛書,像吃壞蘋果,吃出一條蛹,或一嘴農藥,魂都要嚇走,談何愉快?我以為,一冊書給人愉快,這本是基礎的要求,但現在基礎似乎變得頂級。十年前,我消遣時間的方式是一半花心,一半讀書,現在人到中年,有妻有子,花心是不敢了,所以讀書的時間是成倍地增長了。但說真的,我確實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