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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是這樣,不是“返古”,而是“創新”:一種嶄新的姿態,一種久違的陌生感。這使我不禁想到:創新也許不是一味地標新立異,有時候也許是“守舊”,是迴歸,是後退。《Y》這篇小說之所以讓我感到“新”,就在於它所傳遞出來的精神氣息,和這個時代的很多寫作都不盡相同,它用它的笨拙,守護了我們生活中即將消失的舊和慢——這對一個正在以審美加速度前進的時代而言,其實就是一種創新。所謂的創新,也包含著對舊的事物的重新理解,正如所謂的先鋒,也常常意味著是一種精神的後退一樣。由此,我甚至覺得,真正的創新,有時恰恰應是一種創舊,也就是說,你要敢於在一個日日新的時代裡,做一箇舊的人,敢於在一個以加速度前進的時代裡,做一個慢的人。我常常問自己:當時代變動得令人眼花繚亂的時候,我是否還有勇氣繼續做一個不動的人,一個以不變應萬變的人?當快成了多數人的寫作速度,我是否還有耐心使文學本身慢的品質不致失傳?當別人前進的時候,我是否願意獨自後退?當大家都被推到喧囂的中心時,我是否還能安於一個角落繼續寂寞、孤獨地寫作?
因此,文學的創新絕不是為了儘可能多地分享公共的經驗,而是要在公共經驗的叢林裡,找到一塊屬於我自己的地方,以及一個屬於我自己的觀察世界的角度和深度;文學的創新也不是為了承認、讚美已有的文學現實,而是要在已有的現實之中,敞開一種新的寫作可能性。文學創新的最終目標,就是要我們學習如何在人群中成為那個面目清晰、風格鮮明的“個人”。這,我們大家可能都知道,我煞有介事地說它不是為了炫耀,只是為了和大家一起重溫、共勉。
2007年11月15日
我用大腦寫作
拙作《風聲》獲第三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2007年度小說家獎。此文是獲獎感言。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此刻在想什麼,也不知道明天的天氣會如何,是晴到多雲,還是雨過天晴?這個世界是神秘的,很多事情我們不知道,很多事情我們知道後又被弄得不知道了。所以,我現在乾脆什麼都不想知道,只想一言以蔽之——這世界是神秘的。
我得這個獎,我認為是替這個神秘的世界又加增了神秘的內容。我是說,我和這個獎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絡和關係,我幾乎想都沒有想過。說真的,四十歲前我渴望得獎,莊重文獎,馮牧獎,魯獎,茅獎,省內的獎,省外的獎,我都暗自念想過。但是現在,從四年前起,我改變了自己,我不再念想那些獎。為了安慰自己,我非常刻意地記住了一位文學大師的話,這位大師說:得獎總的來說是滿足虛榮心的,既然是滿足虛榮心,那麼不得也罷了。但奇怪的是——也可以說神秘的是,從那以後我斷斷續續得了一些獎。為了體現我的成長和成熟,我不允許自己在獎狀面前喜樂,我套用大師的話對自己說:那不過是滿足了虛榮心,虛榮心總的說是要克服的。我儘量保持平常心,把因為得獎而可能異動的心熨得服服帖帖。
但是此刻——或者確切地說,從得知有此刻的那一刻起,一種喜悅按捺不住地浮沉在我心間,像花香之於花開一樣。這有兩種可能:一、我四年來對自己改變是假的,起碼是不徹底的;二、是這個獎已有的榮光擊垮了我,就像我以前部隊的一位首長,他在一隻裝滿百元大鈔的坤包前弩張劍拔,虎虎生威,但一天晚上當這隻坤包換成一隻麻袋時,他變得談笑風生起來,輕淺的笑容,期許的目光,稱兄道弟的平易近人。這是他垮掉的形象,我一點也不欣賞。鑑於此,我不知道得這個獎是我的幸,還是正好相反。
我得獎是因為《風聲》,這是一部我用大腦寫出來的小說。我一直簡單地認為,小說有三種寫法:一種是用頭髮寫,一種是用心,還有一種是用腦。用頭髮寫的人叫天才,寫出來的東西叫天賦之作。天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是從冬瓜藤上結出的西瓜,橫空出世,無法無天,可遇不可求——一般說來要幾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一遇。所以,這沒什麼好說的,也沒人能說得清。可以說一說的是,用心寫還是用腦?這是個問題,而且我們有選擇權。
我知道,要想留下傳世之作必須用心寫,我們平時談論的那些經典名著大多是用心或者是用心又用腦寫成的,光用腦子是無論如何寫不出這些傳世鉅作的。但用心寫經常會出現兩個極端:好的很好,差的很差,而且差的比例極高。那是因為大部分作家的心和大部分人差不多,榮辱要驚,愛恨要亂,慾望沉重,貪生怕死。相對之下,用腦寫可以保證小說的基本質量,因為腦力或者說智力是有引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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