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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梅香的叔叔家住了半個月,緊接著國民黨大部隊也駐進了金土鎮,特務來來回回地竄。別無他路,具成只好攜妻帶女投奔小姨子菊香來了。
兄弟倆相逢,自有一番親情熱語。張家老屋那兩間草房早已被燒燬,我爺爺年輕時獨身一人來雙窯,近旁沒老親,張寶成夫婦便也在菊香家住下來。——這時節,國民黨大部隊還沒顧得上向通東地區挺進掃蕩,民兵們也都各自在家忙著秋收秋種,張寶成沒有太多的事。
大家應該記得菊香的男人叫徐寶林,也就是徐傢俬塾徐先生的兒子。世事滄桑,徐先生已在幾年前入了土。眼看家道衰落,徐寶林卻混出了人樣兒——當上了雙窯鄉民兵中隊長。去年鬧土改,他搬進了糧戶家大院,佔了整整五間房。
看是大名鼎鼎的張寶成來了,且有留下住一段日子的意思,徐寶林得意洋洋,鞍前馬後地成天圍著張寶成轉,一口一聲“張部長”,一步一個“請指導”,晚上還親自打水送湯,把張寶成夫婦服侍得要多周到有多周到。這傢伙能說會道做事也不馬虎,吃革命飯的熱情比誰都高漲。雙窯算是老根據地,有通敵嫌疑和投敵可能的“反動分子”殺的殺了抓的抓了,鄉民兵中隊四五十個民兵人手一杆槍,各村都建立了民兵小隊。張寶成了解情況後再找徐寶林談話,徐寶林慷慨激昂信誓旦旦:“共產黨得人心,天下遲早是我們的!張部長,您儘管放心,我徐寶林和國民黨反動派不共戴天!有我徐寶林,還鄉團來了,別想在雙窯站住腳!”
張寶成很是滿意,對張具成說:“二哥,你這個連襟是把好手!比比區大隊那個王鬍子,能幹多了!”
張具成張張嘴,又把話嚥了回去。
要不是徐寶林對田萍動了邪念,張寶成很有可能讓他接替王鬍子擔任區民兵大隊長。
那晚上,張寶成帶通訊員去苦泉鄉檢查民兵工作。田萍吃過晚飯,和梅香說了一會兒話,便回房裡躺下了,門沒栓。
剛睡下不多久,有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噴著嗆鼻的酒氣坐在床邊上。
田萍睡意正濃,以為是張寶成,把身子向裡挪了挪,空出了半邊床。
那人卻喘息得緊,臉慢慢俯下來,湊上了田萍的腮。
田萍轉過臉正想接應那嘴,卻感覺腮上有些刺癢。鬍子……寶成不留鬍子!她一下子睜開了眼,從視窗透進的月色裡看清是徐寶林。
“你……你想幹什麼?”
“不,不幹什麼,來陪陪你。”徐寶林饞相畢露地盯住她,“嫂子,張部長可真是好福氣,娶了你這麼個美人,真叫人眼熱哩!”
“去!”田萍啐了一口,拉床單裹住身子,“別沒正經,走開!”
“你躺著,躺著!我陪你說說話。——哎,我倒是不明白,你和張部長結婚多半年了,怎麼就沒懷上?這兒還平平的……”
說著,他伸手去摸田萍的小肚子。
“你……規矩點!滾,滾開!”田萍推搡著,避讓著。
徐寶林索性耍開了賴,死死按住田萍,嘴裡不停地念叨,“嫂子,嫂子,就讓我沾沾光,就讓我沾一回光……”
“來人——,來人……”田萍不顧一切地嚷。
門一下被推開,張具成走進來。他一把拖起徐寶林,罵:“你、你這個畜生,是不是想找死?”
徐寶林眨眨眼,恍若夢醒。他擦擦額頭,“啪、啪”地打自己兩耳光,連聲說:“我、我喝多了,昏了頭!嫂子,我該死。對不起,我開個玩笑……”
他朝張具成瞪一眼,走出了門。
田萍嗚嗚地哭。
張具成站一陣,輕聲說:“弟妹,這畜生……不是個人,你防著點……就行了!寶成那脾氣,你曉得的。看在親戚的份上,別多說為好。”
半夜裡,張寶成回來了。田萍卻忍不住,一頭扎進他懷裡哭起來。
“怎麼了?”張寶成滿心疑懼,“告訴我,倒是啥事兒?”
“徐、徐寶林他……不是人,不安好心。”田萍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張寶成好一陣沒說話,兩條眉毛鬥蟲似地往一塊兒撞。田萍提心吊膽,擔心他騰起殺心來。然而,張寶成卻忍住了,只閉著眼長長噓出兩口氣,說:“好了,別哭了。明天……我帶你去海邊。”
生活總是不露痕跡地改變著人,張寶成已不再是當年槍斃賈懷建時的張寶成。上了床,他竟還安慰田萍說:“好娘子,誰讓你生得這麼齊整呢!要是哪個男人見了你不動心,倒是樁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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