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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暫居的地方,遠沒有他們曾經在金陵的杜府來得那麼寬敞,是以府中四位姑娘住得也近,只幾十來步的距離。
遠遠聽見琴音聲,好似林中微風,安寧柔和。
杜蓉回過頭,很是著惱的道:”你瞧瞧,我沒說錯罷?這等時候還在彈琴呢,也不知哪來的閒情逸致,大家都在急著收拾東西,就她要裝出清高的樣子,以為我們不會彈琴嗎?比你還討厭。”
別看杜蓉說得刻薄,她們兩個卻是親姐妹,感情比誰都深,杜若打趣道:”可她就是仙子啊,她小時候不是有神尼要收她為弟子嗎?將來許是要位列仙班的。”
”促狹鬼。”杜鶯細細的聲音從視窗飄出,”又在背後說我壞話……”她輕咳兩聲,”剛才才尋到的瑤琴,我只是瞧瞧琴絃有沒有壞,被你們說成什麼樣了?”
兩人都笑起來。
杜蓉一刻不停,剛進屋裡就指東指西,吩咐婆子抬去牛車,要把任何東西都搬空的架勢,杜鶯穿著襲月白色的裙衫,背倚在美人榻上不曾阻止,只與杜若訴苦:”她總是這樣替我做主,她一來,主子就是她了。”
常年服藥的臉很是蒼白,沒有多少血色,細眉鳳眼我見猶憐,杜若瞧著她,心想她剛才也不是胡說,總覺得杜鶯有時候就像要乘風而去似的。
拉一拉杜鶯的手,她笑道:”二姐姐,大姐這樣才好呢,什麼事兒都交給她操心,我們可就清閒了,正好享福。”
不像她的病弱,杜若膚色白裡透紅,永遠都像一顆飽滿的果實,小時候甜甜的,誰見了都想咬一口,現在也甜甜的,笑起來兩個小小的梨渦,明媚燦爛。
再不好的心情也跟著歡快起來,杜鶯摸摸她的花苞頭:”說得也是,讓她去管罷。來,我給你看我剛才尋出來的仕女圖,我瞧著長得像你呢,前朝的宮廷畫師畫的。”
她叫丫環拿來,陳舊的宣紙上,一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立在高大的宮牆前,手執笤帚,微微而笑,像暖陽。
杜若驚訝道:”真的與我有些像呢。”
”是吧?送給你。”杜鶯很大方,”這些東西都看有沒有緣分的。”
她們之間互相送禮物實在再正常不過,杜若沒有推辭。
杜蓉不滿道:”還真都不管了,談起書畫了,要不是我,你們一個兩個都得被祖母說,還不快些整理呢!”
杜鶯莞爾,伸手把榻旁高几上的一摞宣紙拿給丫環:”小心些,別弄破了,那可是澄心紙,而今兵荒馬亂的,也不知去哪裡買。”
三個姑娘一起動手,很快便收拾好。
杜若拿起畫卷告辭。
玉竹在路上輕聲道:”老夫人可真疼二姑娘呢,奴婢剛才瞧見她好幾匣子的血燕,可大房這兒一點都沒有了,夫人上回還與廚房管事說,若在哪家鋪子瞧見的話,全都買回來不吝價錢。”
這又有什麼奇怪?杜若道:”二姐姐身體不好,祖母定然會疼她,不說祖母,便是我也該把補身的送給二姐姐。”
自家姑娘真是大方,一點不計較,玉竹有些替她委屈,畢竟姑娘是大房的嫡長女呢,杜家全靠著大老爺才能一直有這富貴,所以府裡的好東西都該歸姑娘,不過她想歸想,到底沒有說出來。
甬道上,下人們仍在來來去去的搬東西,其中有件大的,六七個人抬,杜若認出那是祖母的雙月洞喜鵲架子床,想起那時剛來晉縣,祖母成日裡說晚上睡不好,唸叨那祖上傳了百來年的大床,父親沒辦法,只好派人去金陵抬過來。
幸好金陵那時已不在打仗,母親還說自己不捨得扔東西,祖母其實更甚,不過她也喜歡那張床。幼時父親出外打仗,她常陪在祖母身邊,小小的一團總在床上爬,那時覺得這床好大呀,怎麼也爬不到盡頭。
小姑娘在陽光下笑得傻兮兮的,眸光似橫波,蕩起一湖漣漪。
杜凌在遠處叫道:”若若,你怎麼到處亂跑呢?”
循聲望去,看見哥哥,她走過去,把畫卷一揚:”我去幫二姐姐了,她送了我畫呢,你瞧瞧……”她展開來,再抬起頭,卻發現杜凌身邊多了一個人。
賀玄。
五年前賀玄生父戰死沙場,從那一日開始,父親便很照顧他。
她還記得第一次看見賀玄,他穿著黑衣,削瘦冷漠,明明是溫暖的三月,他卻像站在寒冬裡,紛飛大雪從周身灑落,誰也近身不得。
她那時尚小不知害怕,哪怕是這樣的賀玄也沒讓她嚇得躲起來。
父親讓她叫他玄哥哥,她嘴甜,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