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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毛爺爺他們家的老榆樹都沒有了。
奶奶說:“毛家老樹,雷劈著火死了。”
我問:“那我們家的呢?”
奶奶遲疑了一下:“土改時叫胡嘎達他們砍倒了。”
我又問:“為啥呢?”
奶奶無意間摸了摸右手的大拇指。那大拇指根骨節又粗又歪,皮包著一塊大疙瘩。奶奶嘆了口氣,說:“都是往年舊賬了,還提它幹啥?”
接著奶奶不再吱聲,默默地數起她的念珠,似乎把所有舊事或恩仇都化入那幾聲“唵嘛呢叭咪�”之中。
後來爸爸告訴了我真相,“土改”時我們家被劃為富農,捱過鬥,不過那是另一部小說的故事了。
反正我大致搞清了胡毛郭三姓之間的複雜脈絡,恩怨情仇,如今已經相鬥到我和二禿這輩人身上,真有些可悲可嘆。一幫窮農民,大�子飯都吃不飽,還鬥個啥勁兒呃。我可一定要好好讀書,永遠離開這無聊的村莊。
有一天,從城裡來了一輛小車,把毛哈林爺爺接走了。
臨走時,毛爺爺把我叫到他的家說話。
他換了一身新衣服,臉色放光,手也不怎麼抖了,人精神了許多,似乎重新鼓滿了生活的勁頭。我十分納悶。他衝我眨眨眼,指著一位坐土炕上喝酒的大官模樣的人說,那人是他過去當鬍子時的一位拜把子,他對這人有救命之恩,後來這人參加了八路,當了官兒,現在城裡什麼院當院長,院裡下屬一個研究所,要考查大西北莽古斯大漠中的一座古城遺址,苦於找不著嚮導,於是這位院長就想到了毛爺爺。當年他們倆當鬍子時,就是在那莽古斯大漠中的古城遺址裡做的老巢,那裡地勢神秘複雜,大漠風雲變幻無常,不知地形的人進去會屍骨無存。
我看著毛爺爺那搖搖晃晃的身板兒,問:“你行嗎?”
毛爺爺摸著我頭,“嘎嘎嘎”樂了,說:“小嘎子心不賴,放心,不是走著進去,說是坐飛機呢。”停了一會兒,他又盯著我說:“你倒要注意呢,尤其你那狼狗,它可成了胡喇嘛的眼中釘,肉中刺,第一個要除掉的物件,你可千萬小心喲!”
“毛爺爺,有什麼辦法嗎?”
“走投無路時,你就找那位鄂林太所長,但別告訴你爸爸。”毛爺爺沉吟片刻,又輕聲告訴我,“最近胡喇嘛家後邊的那棵老榆樹,正鬧鬼呢,你沒聽說嗎?”
“我知道,一到夜裡那老樹上邊的樹洞裡冒藍光,還有鬼叫聲,村裡好幾個人夜裡撞見嚇出病了呢。”
“對嘍,你瞅著吧,熱鬧還在後頭呢。”毛爺爺又“嘎嘎嘎”開心地笑起來。我心想,這毛爺爺別看成天病歪歪的,村裡發生啥事可全逃不過他的眼睛。
“還有啥熱鬧呢?”我追問。
“時候不到,天機不能洩露,你就等著吧,那棵老樹快了。”毛爺爺又神秘地衝我眨眨眼。
然後,他把他家門鑰匙拿出來交給我,他不在家的這些日子 ,讓我照看一下他的家,還囑咐說千萬別讓小偷進來呀。
我差點笑出來,他家還有啥可偷的東西呢。村裡有個笑話,有天夜裡一個外來的小偷摸進了毛爺爺家,翻箱倒櫃弄醒了毛爺爺,他告訴小偷自己找了三天沒找到一個銅子兒,你就別瞎耽誤工夫了,乾脆陪我睡一夜再走吧。那小偷果然睡了一覺,臨走想喝口水,可水缸也是空的,氣得他罵一句倒了八輩子邪黴了,往他水缸裡尿了一泡尿走了。
毛爺爺瞅著我抿嘴樂,說:“你可看好了,我家藏的寶貝丟了,我可衝你要。”
毛爺爺自個兒也樂了。
三
村裡相繼出現了丟雞丟豬丟羊羔事件。
村民議論,又出狼害了。可是,村外沒有狼的腳印,也沒聽見狼叫。人們開始瞎猜,出賊了,狗咬了,狐狸吃了,等等。
胡喇嘛村長揹著槍帶人巡邏,村裡村外,溝溝坎坎,細細搜尋如臨大敵。有一次,我上學時撞見他們,胡喇嘛陰冷地衝我“嘿嘿”笑兩聲,一雙黃鼠狼眼睛死死盯在跟我一塊兒走的伊瑪臉上,把人家伊瑪嚇得趕緊扭頭走開。
我想起毛爺爺的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天一早,我正準備去上學。
我家門口來了一幫人。為首的是胡喇嘛,背槍提棍,殺氣騰騰。
“蘇克,出來!”胡喇嘛衝院裡喊。
我爸正在吃飯,放下筷子出來,一頭霧水地問:“出啥事了?你們要幹啥?”
“把你們家狼狗交出來!”胡喇嘛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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