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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次姐姐住院時她的一位病友(某劇團編導)那奇怪的眼神……
就這樣,我是養大我家鄉的異鄉人。是我生活的城市的外地人。我沒有可以互相認同,互相融入的家鄉。我遊離於城鄉的任何一種生活之外,人們以喜愛甚至是嚮往的疏遠目光輕掠我。那最好、最虛妄的客氣的溫情給我,我懸浮著。
當我想涕淚橫飛地實實在在地哭上一場時,卻從來不會有迎上來的最相宜的懷抱。
我和姐姐坐在那條鐵軌與公路之間的枯草上一直到太陽快落下去。一撥一撥好奇的小學生望著我們並議論著經過。但沒有姐姐的小女兒。
我們互相錯過了。這也再一次證明了,生活它是不由你來事先安排和設計的。它只由著它自己的意願隨意展開。
張愛玲在她的《小團圓》裡寫過這麼一段話,她寫道:
“那痛苦就像火車一樣轟隆隆開著。日夜之間,沒有一點空隙。一醒過來它就在枕邊,是隻手錶,走了一夜。”
我知道這種感覺,這種被時間不知不覺催促著走下去的感覺。痛苦沒有空隙,那麼幸福該如何是好呢?
那個視窗仍然亮著。而且仍然只是那一個視窗亮著。
東子是個信命的人,他有時說著說著就會在手指上一節一節數著,口中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什麼,結果會停在一點上,說這一天如何如何的。我每次都只是笑。
大約九點半,我的頭已迷迷糊糊的,藥性在發作。我怕會來不及看東子最後一面,就急匆匆地往東子的家走去。
站在他家的門口,有斷斷續續的電視機傳出的聲音和小女孩的聲音一起傳出來。我靠在他家的鞋櫃上,我繼續喝酒。我想不好是把《欣兒日記》放在鞋櫃上等他自己看見,還是敲門進去給他。我的注意力很渙散,頭腦裡還有一個念頭在閃閃爍爍地襲來,他的書房會有床麼?他的書房會有床麼?
我聽見開門的聲音。我還是下意識地敲了一下門,是東子的妻子朱小燕開啟的門,她是個看上去很嬌小的女人,在我一米七的身材對比下,她顯得那麼矮小,衣著也是隨隨便便的主婦裝束;我突然發現這個女人,這個擁有著我愛的男人的女人如此平凡普通,普通到讓我在那一瞬間有種徹底失敗的感覺。還有個小女孩,挺小。只記得她看著我時眼裡的好奇、困惑。那是雙很大很明亮的眼,和她母親的一樣,卻能讓你看了無法不心存善良!孩子的眼睛是那樣的明亮,就像清澈的流水。恍惚中的我努力去避開這對眼睛,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荒唐,也很無聊。我幹嗎要跑到這裡來?為什麼不呆在自己那個家裡悄無聲息地死掉?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二章 此人,死於愛情(8)
恍恍惚惚中我看到了東子,他站在那兒,呆若木雞。
我繞過朱小燕和東子,徑直去了東子的書房。老天保佑,靠窗擺著一張單人床。我坐在床上。把檔案袋拿出來。然後,再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近三點鐘。
後來,據東子告訴我,我去他家的全過程是這樣的:一進門,我便脫鞋,還對他的妻子主動做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已在他家中老老少少的口中響徹了一年,包括他六歲的女兒,都知道有個陳紅欣的女人存在著。我說了句“我去譚冰的房間”,就徑自進了他的書房,坐在他的床上。我把酒瓶遞給他,要他喝。他出去給我倒水,再回來,我已躺在地板上,手裡是那個牛皮紙檔案袋。他把我扶上床時我一直緊緊地摟著他。直到很快整個人軟下來,失去知覺。整個過程,他的妻子朱小燕就那麼看著。我不知道朱小燕是怎麼想的。
我是十點多被東子呼叫來救護車,然後直接送往他一個最好的朋友所在的陸軍總醫院的。在救護車上,他的朋友發現我的瞳孔有些放大,但沒跟他說。東子那時除了“怎麼辦”這幾個字外已不會說別的了。我被抬進搶救室五六分鐘後有一個被紮上肚腹的人來急救。但我在裡面,他只有在走廊裡等。第二天,聽說那個人因搶救無效死亡。
“這是哪兒?”這是我對東子說的第一句話。
“你沒事了。這是醫院。”東子仍握著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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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回自己的房子裡去,一刻也不能停。
醫生不同意,說還有危險。可東子拗不過我。他在診斷書上“後果自負”的地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回來後,我才發現絲襪破得厲害,耳朵上一直掛著的一對珍珠耳環也不見了,那是東子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有些心疼,為那對失掉的珍珠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