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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娑娑,夜色幢幢。
種沂在外頭站了很久,直到他泛白的指節漸漸鬆開長劍,眼中那交織著的怒意一點一點淡去,彎起的薄唇重新緊抿,才慢慢撥開竹叢,轉身離開。
趙瑗猶豫片刻,跟了上去。
他身高腿長,步子邁得又急,漸漸地便將趙瑗甩開了很長一截。不過還好,那一身素白長袍在月光下頗為顯眼,住處也頗為顯眼,趙瑗沒費什麼力氣便追了上去,
推開門的一瞬間,鋒利的劍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私闖官邸,你倒是很……帝姬?”
他的聲音由冰冷變成驚訝再變成狂喜,不過短短的一瞬間。趙瑗尚有些驚魂甫定,他已瞬間收了長劍,急急後退兩步,側身跪下:“臣參見帝姬。”
趙瑗:“……”
又來了又來了又來了!
種沂的聲音分外溫和,略帶著幾分特有的低啞,令人漸漸有些心安。
趙瑗盯著他的後腦勺,還有鬢邊垂落的長髮看了許久,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你就不能……”
“不能。”他似乎早就猜到她想要說什麼,搖頭反駁。
“抬頭,看著我。”她說道。
他依言抬頭,眼底透著深切的欣喜,隱約還有幾分寵溺之意。
趙瑗剛剛升起的一點小火氣,立刻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臣曉得帝姬心中所想。”他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說道,“但帝姬也應當曉得,此處人多口雜的道理。臣……並不想讓帝姬為難。”
“我知道。”
“那份旨意,臣也收到了。”他稍稍遠離了一些,似乎極力避免與她的身體接觸,眼底的暖意卻是更濃,“官家恩准臣除服之後,自行婚娶。再有便是——帝姬方才瞧見了。”他略略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字地同她說道,“我一定會做到的,一定。”
她點點頭,亦低聲說道:“好。”
種沂低聲笑了,抬手扶住門楣,仔仔細細地瞧她,見她氣色紅潤,稍稍寬心:“既然來了,便在此處住下罷。我想著,耶律大石和遼天祚帝的事情,你應當是很有興趣的。”
“唔……”她略略想了片刻,才笑著說道,“不敢奪將軍之功。”
她想了想,又問道:“剛才耶律大石與遼帝,在說些什麼?”
種沂聞言一愣:“你剛剛……”
“我瞧見你了。”她輕咳一聲。
“……好罷。”
種沂無奈地搖搖頭,引她到案几旁坐下,將方才發生的事情慢慢同她說了。
先前趙瑗的猜測果然沒錯。自從遼帝被帶到這裡,又見著了耶律大石之後,兩人便開始一場接一場地吵架。先是遼帝不滿耶律大石另立新帝,再是耶律大石指責遼帝軟弱無能,接著是遼帝痛斥耶律大石為什麼這麼晚才去接他,最後耶律大石憤憤地說出了那幾千匹汗血馬……
還有為了燕雲、為了金國覆滅之功、為了剩餘的遼臣、為了死去的新帝……兩人幾乎一見面就吵架,有時候甚至會當著宋臣的面吵起來。最厲害的一次是,遼帝當著所有人的面拍著桌子說,耶律大石終有一天,絕對會篡位。
當時耶律大石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趙瑗隔得遠沒看清楚,種沂可是看得仔仔細細。
西北種家與西夏、遼國死磕了這麼久,又因為燕雲十六州與澶淵之盟,與遼國很不對付。這回勉強與遼國結盟,背後不知多想暗捅對方几刀。據說種沂孤身一人去極北之地時,汗血馬陸陸續續地失蹤了三百多匹,邊關也時常有人來騷擾,看作風很像是遼人。所以種沂一回來,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安排他們君臣會面,讓他們自個兒吵去,最好吵得天翻地覆,君臣失和了才好。
趙瑗睜著眼睛仔仔細細地聽著,眼前的燭光越來越模糊,眼皮也越來越沉重。朦朧中隱約聽見種沂嘆息一聲,吹熄了燭火,從外間喚來兩個侍女,帶趙瑗去休息。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他很懂得如何避嫌——就算是接了那道旨意,也必須得避嫌。
當下種沂立刻給她安排合適的房間又送來了一套男裝,方便她第二天前往圍觀。等第二天趙瑗醒過來,梳洗完畢又換上衣服時,好戲早就開場了。
這回是韓將軍一大早地跑來找耶律大石練武,兩人在演武場上打得天昏地暗,旁邊圍坐著二三十個黑衣黑甲的軍士,正嘮嗑著近日的見聞。那幾十個人瞧見趙瑗,眼睛瞬間瞪得比銅鈴還大。
“帝……”有人要喊,立刻就被同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