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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就是那隻不可語冰的夏蟲,在帝姬的寒風凜冽下瑟瑟發抖。
“你!……”遼使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幾乎說不出話來。
“請遼使下去休息。”趙瑗搶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開口吩咐道。
於是遼使就被順順利利地“請”下去了。眾人依舊維持著瞠目結舌的表情,用一種膜拜天神的眼神看著趙瑗。趙瑗輕輕咳嗽一聲,輕聲解釋道:“還望相公與諸位將軍恕罪,方才柔福說了謊。”
哦……
眾人表情齊齊一鬆。
那就是帝姬什麼都沒做了?這才對嘛,他們就說,帝姬怎麼可能不聲不響地,做完了一張這麼大的棋盤,還沒有任何人能看出端倪來……
“帝姬不必介懷。”李綱捻著長鬚,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方才是老夫孟。浪。若非帝姬打岔,恐怕老夫等人要被這遼使牽著鼻子走。”談判中最大的忌諱,就是被人撕開話中的缺口。一步退讓,必定步步退讓,真真是半點也錯不得的。
李綱又思忖了片刻,命人取過籤文令箭,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誰也看不懂的字,而後捧起來輕輕吹了吹,說道:“如今樞密院人才凋零,老夫便大著膽子擅專一回。嶽將軍、兩位吳將軍、姚將軍立刻帶人回援汴梁,務必要一舉拿下。如有貽誤,軍。法論處。”
岳飛、吳玠、吳璘、姚平仲稱是。
“這樣一來,燕雲之地便只剩下老夫了。”李綱忽然有些感慨。
“不過……”趙瑗輕聲說道,“雖然我並未在汴梁安排人手,卻曉得過不了多久,便是盛夏雨季、黃河汛期……”
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亮了起來。
水攻!
“多謝帝姬指點。”岳飛衝她抱了抱拳,沉聲說道:“末將定不辱命!”
趙瑗頗有些擔憂:“你們確定不會把事情辦砸?”
“……”
眾將齊齊仰倒,這回連種沂也看不過去了,帶著幾分慍怒的聲音說道:“還望帝姬,莫要小覷末將等。”
“哦……”
趙瑗依舊有些不放心地點了點頭。雖然水攻這種事情並不新鮮,雖然早在千年之前,大漢軍神韓信就這麼幹過,但……玩火易**,玩水易自溺啊!
希望一貫沉穩的岳飛,能夠壓得住陣才好。
次日一早,岳飛等人便領著大軍,悄無聲息地出城了。當然,給遼使大人的官方說法是,嶽將軍日理萬機,需要親自帶兵去清理燕雲境內的殘餘金兵。至於和遼使大人交涉的任務,交給文官——比如樞密院正使李綱李相公——就好。
李綱就此與遼使打起了太極。
兩人三日兩日地便設一次宴、遊一次河,但無論如何就是不議事。最讓遼使感覺到揪心的是,無論他們設宴還是遊湖,那位據說最擅長“兵不血刃”的柔福帝姬,都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看得他寒毛直豎,冷汗涔涔。
雙方足足磨了一個月的嘴皮子,直到韓世忠帶人把整個燕雲都清了一遍,種沂又親自領兵篩了一遍,確認太行山東西的整整十六個州,都牢牢處在宋軍的掌控之下,順帶又截斷了金人南下的要道,才略略有了一點“議事”的樣子。
據說,遠在上京的金帝完顏吳乞買,已經因為燕雲十六州的事情,氣得要親手誅殺遼帝了。
所以,遼使最近的攻勢也漸漸猛了起來,威逼利誘行賄買通什麼手段都試了一遍,最後竟咬一咬牙,撂下一句狠話來:“既然宋國欺我大遼無人,那便走著瞧罷。”
李相公極淡定地回了一句:“恭送遼使。”
遼使一口老血憋悶在胸。口幾欲噴出,想想自己有求於人,又硬是把那口老血嚥了回去。
一旁靜坐的趙瑗忽然給李綱遞了個眼神,讓他跟著自己出去。隨後她便將現今遼國最厲害的大將,耶律大石,細細地同李綱說了。李綱聽完後沉默了片刻,回頭便對遼使和顏悅色了許多。
當天夜裡,李綱熬了整整一夜,足足熬白了三根鬚發,給燕京寫了一封奏摺。
半月之後,燕京批覆:準。
拿到批覆的第二天,李綱便笑容可掬地去找了遼使,說是官家批覆,准許聯遼抗金。
遼使心滿意足地走了。
但兩人心裡都清楚,所謂的“聯遼抗金”、“聯宋抗金”,不過是各懷鬼胎而已。誰的拳頭硬誰是老大,金國倒掉的那一日,便是宋遼翻臉不認人的那一天。
畢竟燕雲十六州還淌著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