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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的水滴濺落響動,那筆上的一滴濃墨墜在紙面上,生生濺出了汙痕,北堂戎渡微微一怔,這才凝神看去,似乎收回了遊離的思緒,既而就將被弄髒了的紙用手一團,放到一邊,然後重鋪開一張雪白的素箋,須臾,便筆在上面一字一句地緩慢寫起來——
無論什麼樣的人,在一生當中,也總有某些人於其而言,是與眾不同的,是特殊的存在——
時至今日,隨著北堂氏崛起,他已早非昔時孩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言既出則無人可抗,高不可攀,凌駕世間絕大多數的生靈之上,天下間,幾乎已再沒有多少人、事,是他不能掌握在手的,只偶爾於午夜夢迴之際,才忽然想起,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己竟已是站在了當年前世時從未想過的高度上,近乎達到人世間權力的顛峰,問鼎江山,只是,那一年死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永遠都是心底最深處的遺憾,猶記得當時刺目的猩紅血色如同大片盛開的紅蓮,於是此縱使星月斗轉,世事變幻,也再不會有從前那般溫柔寧靜的時光了。
北堂戎渡凝然不動,調整心思,卻並沒有手上一氣呵成,也沒有洋洋灑灑地揮筆而就,只握著筆,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在箋上寫著,一旁北堂迦嬌顏如花,躺在華美的白玉床上,美眸靜合依依,這副安恬情態,使得北堂戎渡的每一個動作都又輕又柔,似是怕擾到了她的安眠……半晌,北堂戎渡才寫了短短几十個字,他停了停,然後擱下筆,走到北堂迦身邊,從翡翠盤中拈起一朵海棠,埋在對方鬢中——斯人已去空餘恨,卻把愁心奈何天……北堂戎渡忽然微笑起來,他知道,即便己將面前這個人的身體儲存得再好,甚至千年萬年地一直不變,卻依舊再也回不到過去,他輕輕為北堂迦掖了掖鬢角,緩聲說道:“……娘,你看看,現在我已經真的長大了,權力,地位,力量,什麼都有了,只是,哪怕我能夠一令之下,便決定無數人的身家性命,興之所起,便可以叫人聽我號令,把滄海也填成桑田,可我卻也仍然沒有辦法讓你活過來。”他說著,低下頭,指尖虛撫了一下對方的臉頰,蔚藍的雙目裡波光迷離,語氣靜靜道:“其實我明明知道,你是不得已的,可是在有些時候,我卻仍舊深恨你不勇敢,為什麼不能忍過去……哪怕是為了我。”說到這裡,北堂戎渡的手微微攥起,唇邊顯出一絲苦笑:“我只是希望我可以一直護著你,讓你看著我風光無限,權傾天下,讓你享受到我能給你的一切,讓你此面上再無半點愁容,唯見歡顏……可是,你卻不給我這個機會。”——
時光變換中,緣生緣滅,總有一些人、事會讓人記住,並且就此成為執念,同時也總有一些東西,會讓人逐漸忘記,隨風飄散,因此這世間最遠的距離,不是陰陽相隔,而是忘記,於是哪怕‘記得’,也算得上是一種幸福,可卻將世間一切美好之事,都變成了永遠的遺憾。
北堂戎渡重拿起筆,慢慢寫著,一篇幾百字的祭文,他寫起來,卻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
“……竊思汝,秀毓躬淑,溫良皎皎,其時渡年小,垂髫齡,但於懷中撫愛而已,言笑熙熙,歲月歡靨,而今往事歷歷,猶如昨,奈何芳魂久逝,倩影長泯,至今相隔已有十載矣。
……憶昔年小軒窗,正梳妝,對鏡素手纖纖慵整者,黛眉長描,薄施脂膩,適逢渡於側,因回首笑嗔問曰‘可否?’渡其時尚幼,唯笑言‘阿母真殊色也’,前朝瑣細往事,昨猶在耳,卻今但見鏡分奩舊,釵鈿委塵,香帳寂寂,空室無人,唯輾轉長存汝香軀,以慰悵思。
……寄予汝,平生婉慧賢謙,奈何痴心錯付,所愛誤託,始知天意弄人,不過爾爾,致使一朝蒙奸人陷惡,香魂決離,痛隔陰陽,獨餘渡憂慟難忘,憶往昔音容,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難忘’一句,或可使渡餘衷訴憑一二,時偶值霜冷露晚之夜,或誌哀且禱,恨不能以己代侶,願為良人,結兩相恩愛之好,許汝此身開懷無憂,得一世喜樂歡顏。
嗚呼!斯人既逝,芳蹤難覓,唯渡一世牽縈,惜!惜!——北堂戎渡四月春日,於永芳宮。”
一時間終於寫罷,北堂戎渡輕輕吹乾紙上的墨跡,久久不曾出聲,他認認真真地又看了一遍剛寫好的祭文,閱畢,遂欲焚箋奠茗,但便在此時,他突然卻想起了北堂尊越,想起了兩人之前的雲雨纏綿,不由得手上一頓,一時這紙祭文竟是有些沉甸甸的……北堂戎渡默然了一會兒,忽地面上卻微微苦笑了起來,他轉首看向一旁的北堂迦,輕聲說道:“娘,你一生求而不得的東西,如今我卻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娘,你知道麼,因為你當年的事情,所以其實我心裡,確實並不是沒有一點兒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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