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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太師椅上,卻坐了十一個人。滿座之中,就數那兩個蹲坐在椅子面上的最不安分了,一會兒一邊一個坐在椅子的左右扶手上,一會兒又一齊竄到了椅子背上,一個面朝前一個面朝後。但不管怎麼鬧騰,都沒有誰太注意他們倆,大家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另一張椅子上。
那張椅子上也是兩個人。那是左首最末端的一張椅子,一個穿寶藍團花壽字長衫的花白鬍須老者抱著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正坐在上面。那男子橫躺在老者的膝上,赤了一隻腳。他的五根足趾上都套著鐵環,環頂還有尖刺,那五個刺環透過一根鐵鏈貫穿足背,跟足腕上另一個扣腕的大環連在一起,看來是用來固定與使力的——這隻赤足居然還是一樣利器,且是中原不多見的利器。
只見他腳上的二趾也長,這時似斷了,虛吊吊地掛在那裡,骨頭全折了,只剩下一點皮肉相聯著。
那男子的面色慘白,全無人色。那老者也是剛進來的,臉色陰沉沉的。眾人不由齊聲開口問道:“怎麼,鳥趾兄他怎麼了?”
“他死了。”
這三個字一出,大堂裡一片沉默。死——大家似一時還無法將“死”這一個字跟“自安門”的鳥趾聯絡在一起。“自安門”該算是江湖中自我保護最嚴實的一個門派了,據說,自這個門派建立以來,還沒有一個子弟死於非命,更何況是“鳥趾”!
“鳥趾”當然是一個綽號。他是烏趾人,初入江湖時,因為不太會寫漢字,總把烏字多寫上那麼一點,於是大家都喚他“鳥趾”。他也是“自安門”中的左護法“天禽”,算是功夫極為高明的人物了。他雖是異族人,但生性溫和,在江湖中大有人緣。以他的功力,怎麼會死?而且看樣子還多半是死於搏殺!這個烏趾人的出手一向是習慣於赤上一隻腳再踢出的。
“是誰幹的?!”
椅子上那對正扭動不安的雙胞胎兄弟中忽有一人怒顏相問道。
他一發怒,臉上的鼻子眼睛就糾結在一起,本來就不大的一張臉登時更皺得像一顆核桃了。
那老者只是抬了抬懷中鳥趾那赤著的一隻腳,把它衝向眾人。只見他的足心正中,正印著一根鐵令的痕跡。
那痕跡似被人生拍上去的,烏黑悶青,彷彿被燒灼過的樣子。痕跡中居然還有字,那是兩個字:
鏗鏘
在座之人多半神色大變。那張椅子上的雙胞胎兄弟中的另一人忽笑逐顏開地道:“哈哈,鏗鏘令,是鏗鏘令!它居然比我們還搶先到了!”
他就這麼拍著手笑著,笑得眉毛眼睛、鼻子嘴角一齊向四外裡扯開去,像要蹦出他那張小臉似的。
他的身材本就矮小,接近侏儒,這時笑得更增詭異。
但並沒有人跟他惱怒,因為人人都知道他的神經很不正常。他綽號“笑煞人”,他也只有一個表情,那就是笑。
——不停地、沒完沒了地笑。
他伸手去推他身邊的兄弟:“哭喪臉,這麼說,小敢子身上也有這個,看來也一定是他殺的了!而他在我們打算懸賞追殺他之前就已聽到訊息了?”
別人還沒怎麼樣,他的兄弟先受不了了。只見他那哭喪臉兄弟“哭死人”猛地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臉上:“笑,還笑,你就知道笑!說到殺小敢子的仇人,你居然也能這麼樣的笑!”
那個笑臉侏儒被他這一巴掌打到臉上,笑容瞬間就凝固在眉梢唇角了,卻並不消散,極滑稽地定格在那裡。
但沒有人敢嘲笑他們,因為,他們就是黑道上極負盛名的“笑啼俱不敢”。他們不是雙胞胎,而是三胞胎兄弟,除了他們兩個“笑煞人”和“哭死人”之外,還有一個就是他們口中的“小敢子”,也就是他們的三弟。三年前,他也就是這樣死於那個“鏗鏘令”之下的。
卻見那個穿團花壽字長衫的老者緩緩開口道:“列位,對不起。今日之會,本來是鳥趾負責奔走聯絡的,但今天……他是無法再開口說話了。我老頭子代替他插手算上一份如何?”
遭此大變,旁邊人不由都唇齒髮澀。聽老者這麼發問,不由齊道:“有自安門的右護法歐陽老爺子出面,那有何不可?正所謂:適所願也,不敢請耳。可惜,鳥趾兄這次本是為了朋友奔走,沒想我們卻連累他送了命。”
那位歐陽老爺子卻抬頭望向天花板道:“這十六年來,死在鏗鏘令下的一共有多少人了?”
是呀,有多少人了?在座中人一時多沉默不言。
——在座的人中,有一大半是俱有親人弟子、愛姬私寵死在“鏗鏘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