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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場地開闊,遍植花木,中間一條石板鋪就的石徑將前後進連在一起,絲管之樂從第二進的底層傳出。
隱石猛地想起,蕭山城中有位富豪沈宗衡,家財萬貫,人稱沈四爺。聽人傳聞他仗義疏財,是武林中的一位大善人,只是從未謀面。他倒會納福,別人都逃避戰亂,他卻照享清福,笙歌徹夜。既然誤入沈府,不妨下去一會。他剛想一躍而下,白英渡卻拉住他,道:“不忙,先聽聽他和誰在相會。”
兩人伏身躥到第二進第一層的簷頭,一個倒掛金鐘翻到簷下向裡探望,透過雕花窗格見一桌子人正飲酒談笑,旁邊一班年輕貌美的女子正在吹拉彈唱,桌子上方正中坐著一位氣度雍容的人,只見他國字臉形,鼻直口方,雙目有光,頜下一部虯髯,顧盼處凜然有威。
隱石一看,正是統帥十餘萬大軍的大將方國安。
坐在下首陪客之位上的人,從背影看是個富富態態的矮胖子。他一次次站起來敬酒。方國安挺靠在椅背上,來者不拒,只示意性的點了一下頭,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他掃視了在坐的各人,大大咧咧地道:“有啥難事,說嘛。”
見方國安發問,矮胖子道:“不忙不忙,喝了酒再說。”
另外坐著的,個個衣衫襤褸,像是一群叫化子。隱石禪師好生驚訝,方國安怎麼在深夜宴請一群乞丐?縱然是愛民如子,多給他們些銀兩也便是了,用不著大魚大肉的宴請。細看又不像乞丐,看他們個個面容乾淨,保養得很好,哪裡有一絲的飢餓之色。他問白英渡這是一夥甚麼人?白英渡低笑道:“你怎麼看不出來?在坐的都是本地的富豪鄉紳,他們在方國安的面前裝窮叫苦嘞。”眾豪紳見矮胖子敬過來,喝酒也像要命吞苦藥一般。弦管之聲美妙無比,但他們個個愁眉不展,一碰到方國安的目光,一個個如芒在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其中一個惶恐不安地道:“將軍,除了幾間空屋和幾畝水田,我已連箱櫃都翻了幾遍了。”
另一個鄉紳哭喪著臉道:“稟告將軍,我家中老母久病,已是近日之客,連出喪費用都無處著落哩。”
“諸位父老鄉親的難處,方某自然知曉的嘛。”方國安捋著鬍鬚略為不悅道:“別在本將面前訴苦哭窮嘛,若不是我的將士流血拼命,諸位今天恐怕也就不能安坐在這裡嘛。清兵一過江,爾等就逃不脫殺頭滅族之禍。像沈四爺已捐了二萬兩白銀了嘛。為大明著想,有多少捐多少嘛。”
眾豪紳叫苦不迭:“按人頭我等該攤派的攤了,該捐的也捐了。”“哪比得上沈四爺家大業大,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沈宗衡不怒反笑,對身旁一位面白無鬚的鄉紳道:“年兄何必拿在下作比,我已是一個燈籠殼——外紅裡空哩。唉,一家不知一家事,和尚不知尼姑事。”
眾人七嘴八舌的各訴苦處。
方國安面容轉為祥和,回敬了眾人一杯,放言道:“軍餉乃軍隊之本,是否請各位回去後仔細商量,沒銀子的變賣一點家產嘛。大軍可不能一日無糧嘛!”
他正在召集鄉紳富戶籌備軍餉。在座的眾人聽完後,一齊噤口不語。過了一會,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一陣,開始自報你捐二兩我捐五兩……統共加起來也不滿百兩。方國安面露不快之色。他站了起來,走到門外與一個親兵耳語了幾句,走出門去,閉目側耳靜聽。他眉頭略皺,朗聲朝隱石隱藏之處道:“何方高人深夜來訪?請下來吧。”
其他鄉紳還不明就裡,獨沈宗衡已倒掠而出。別看他身材矮胖,動作卻捷如靈貓,用手一揮,手中的酒杯穿過窗格向兩人的隱身之處飛了過來。
門派不同,摔出之後的奧妙也不同,隱石不知沈宗衡的師承門派,不敢伸手硬接,僧袖一捲一送,酒杯滴溜溜轉動著從原路返回,又穩穩當當地落在八仙桌上,這一著明顯比沈宗衡的手法高出許多。
隱石也不禁自鳴得意,朗聲大笑道:“故人來訪,有擾將軍雅興了。”他躍落地面,白英渡緊隨其後,心道:“這老和尚還是這般爭勝好強。”
方國安不勝驚訝,道:“我以為是哪方高人光顧,想不到老禪師佛駕光臨!一別數年,老禪師依舊風采照人,富春江邊一席話,在下仍牢記在心中哩。”
他向前一揮手,除沈宗衡外,其他富豪鄉紳如獲大赦一般的一一告退。
方國安又一揮手,吹拉彈奏的姑娘們都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廳堂內只剩下了四人。方國安不經意地看了白英渡一眼,隱石已明其意,說道:“這是貧僧的方外朋友白英渡,江湖上的一位後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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