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1/4 頁)
話說出口,她才發覺這實在是自己的肺腑之言,甚至於說,這語調裡浸透了自己本不該流露的委屈。
“怎麼?”蕭禹果然沉下臉來,絲毫沒有錯過她的情緒,“難道有人給你氣受了?”
前舟未至,遠處洛水之上又發了新舟,眾人的情緒已經膨脹到最高點了,可蕭禹似乎半點都沒被打動,他的神色迅速地陰沉了下來,往日總帶了笑的討喜俊顏,如今卻滿是風雨欲來,也不繼續逼問,而是低聲推算道,“初三日顏家生日以後,初四你到了姨家,自不可能有人給你氣受,初三日我聽表姐說了,也沒人把你怎麼地了。難道是今日麼?方才我聽見大姐求了齊國夫人去接你,可那人走了許久你才過來,中間耽擱的時間太長,有些不對……難道就是剛才,你被旁人接去說了話,在那裡受了氣麼?”
宋竹看著他嚴肅的臉色,不知為何,心中居然有些畏懼,此時聽蕭禹快速推斷,更為他思維的敏捷所懾,竟興不出否認敷衍的心思,而是老實承認,“剛才是去了西京留守餘家的綵樓……”
話頭一開,這話匣子開啟得也就很容易了,宋竹一邊說,心中一邊就湧起了委屈的情緒,“從來也沒有過來往的人家,指名就要見我,本是一家人一起來的,就讓三姨和我過去,表兄弟們都留在原處,別說我們家了,連三姨家也不是他的下屬,如此頤指氣使,叫人好生不舒服……到了綵樓上,更是討人厭得很,瞧著我就像是瞧著個稀罕的物件,又像是隻難得的小狗,言行中高高在上的態度……唉,我說不清,你說什麼我出名了,我才不想出名呢,在那些貴夫人眼裡,我就像是個……瓦子裡賣藝的倡伶,哪裡還是個儒門閨秀呢?”
一邊說,一邊不覺紅了眼睛,心中十分委屈難受,可又不知該如何傾吐——她更是明白,自己也不該再往下說了。她們宋家現在最顯赫的二叔宋諺,也就是個地方知州,和西京留守比,還差了好幾個檔次,在旁人眼裡,多半會覺得餘夫人把她接去說話,是愛了她的人品,她非但不應該抱怨,反而應該對這份青眼多多感激才對。畢竟,天下間的才子才女,她們的名氣,不也就是在這一次次接見中漲起來的嗎?
好在,蕭禹並未覺得她忘恩負義又或是如何,他仔細地聽完了宋竹的敘述,面上倒是出現了一絲笑意,稍作尋思,便略帶了寬慰地道,“你別難過,我和你說這裡頭的緣故——餘留守出身微賤,全仗著岳家扶持,方才能讀書中舉,他念著舊恩,對夫人一向十分縱容。可偏偏他岳家也就是商戶出身,餘夫人連大字也不識得幾個,又遑論禮數?在東京時也不知鬧了多少笑話,是個有名的渾人。她今日對你算是客氣了,倒不是有心要看輕了你去。”
且不論真假,宋竹聽了這話,心中倒是稍微氣平了些,也是若有所思,“難怪方才三姨都不怎麼搭理她。”
“正是了,你可千萬別做剛才那樣想,雖說洛陽大戶人家的做派,有九成都是你肯定看不慣的,但只要是書香世家,行事再怎麼都有分有寸。你瞧你在顏家,就是旁人要刻薄你,不也得遵循一定的規矩嗎?只要規矩還在,你這樣名儒世家的姑娘,肯定都是最受尊重的。”蕭禹望著她認真地道,“怎麼會把你當作是什麼雜耍戲子呢?快別多心了。”
被他這樣直直地、認真地看著,宋竹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覺,又彷彿蕭禹說的,就好像是天子的金口玉言一般可信,她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心中倒是稍微開朗了一些,勉強露出一點笑來,輕輕點了點頭。
蕭禹見她如此,神色這才鬆懈下來,他偏頭想了想,又沉吟著道,“不過,餘夫人以前對誰無禮,也不關我的事,今日犯到你頭上,那就是她倒黴了。你且等著,今日的事,我記在心裡了,待我回東京以後,一定為你出了這口氣。”
宋竹被他這一說,心中思緒奔湧,一時想:“這人原來如此睚眥必報嗎?這樣的事也要記到幾年後回東京?”
一時又想,“什麼叫做我且等著,他記在心裡了。我是被她冒犯了不假,可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忽而又想起來,“餘留守對我總算十分客氣,若是他被牽連了,似乎又有幾分過意不去?”
想到這裡,她忙道,“算了,終究是不值一提的細枝末節,過去了就過去了吧,又何必記上幾年?再說……餘留守總算也挺有良心的,沒來個富易妻、貴易友……你便別和他們為難了吧。”
蕭禹冷笑了幾聲,並不說話,宋竹看了,哪還不知道他沒聽進去?她趕快說,“我說是真的,雖說餘夫人對我不客氣,但餘留守卻又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