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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想想那時,真難為孩子了。
先不說別的孩子,就說秀菊吧,她剛剛懂事就整天喊著上學。那年她還差一歲不夠上學年齡,嫂子就把她送上學了。這孩子天生聰明好學,又聽老師的話,自上學就年年得滿分得獎狀!可是就是前年春天,她還差幾個月要考中學了,她娘卻含著淚把她拉下學來了。唉!沒怨當孃的心狠啊!實在是沒辦法!她爹在外邊工作;她娘又長年有病;她下邊還有一個弟跟一個妹,家中實在沒有米下鍋了。只因她哥是個男孩,在刷鍋洗碗、做飯、拔菜的事上還不如秀菊,況且她哥也已下學了。嫂子千心思,萬倒量還是叫秀菊退學拔菜救命要緊!雖然不算件大事,可她娘憋得脖子大粗粗還是說不出口,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下。有一天嫂子一狠心才把話說出了口,她掉著淚說:“菊啊!咱不上學了吧?下來拔菜餬口吧?救命要緊啊!等以後一旦有了機會我一定再叫你上學!”這孩子也聽話,沒哭沒鬧的就下學拔了一年菜。今年她又被當大人使喚,掙了一年工分。這兩年中她娘為這事沒少掉淚。這會可好了,孩子又能上學了,當孃的也不必再為這事難受了。”
三嬸說到這裡累的出了一頭大汗。她手中的扇子使勁的向自己跟懷中孩子的身上擺動著,看來她想休息一會兒。
在三嬸旁是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婦女,她的丈夫是一個鐵路工人,她接過話來說:“那幾年過的日子現在想起來真有些後怕。那年忍餓最歷害的時候,他爹給了俺三十元錢,俺到集上買了五十斤一大背不帶葉子的地瓜蔓子,唉,這東西就六毛錢一斤啊!這東西真不是人吃的玩意兒。俺娘四個吃了一月,都吃的皮包骨頭不說,還吃的拉不下屎來了。那幾年咱忍餓時什麼沒吃過?玉米骨頭、豆角皮、糟糠………,我感到就數這東西難吃!吃一口又苦又甜,在嘴時直打轉,就是咽不下去,非得伸伸脖子才嚥下口去。
又一箇中年婦女接著說:“大躍進那年秋天的一天晌午裡,我用大鍋熬了半鍋粥,一家大人孩子正在吃飯,這時隊長到我家說要揭我家大鍋交上級,支援大躍進,支援大鍊鋼鐵。我說:‘這可不行!我家六七口人吃飯,就只有這麼一口鍋,你拿走我用什麼做飯吃?’他說:‘這個你自己想辦法吧!反正誰家的鍋也要上交,誰不交就以反對大躍進,反對大鍊鋼鐵論處!’我好說歹說沒頂用,他還是把我的鐵鍋揭走了。害得我用餷豬食的鍋做飯做了很多日子。
記的同是那一天中午,我的鍋剛被揭去不多時,我就聽見屋後大嬸‘親孃老媽’的哭聲!並且口口聲罵著隊長的小名。可是就在她罵隊長時,她的大鍋就被副隊長偷偷搬走了。這天大嬸像瘋了似的在衚衕頭罵了隊長一箇中午,隊長沒敢露面。可是下午隊長的老婆卻不幹了,跟大嬸對陣罵,罵了大嬸個狗血噴頭!兩人最後又互相撕破了嘴、抓破了臉!說實話那時似乎沒有心看這些熱鬧!可是現在想起來倒讓人感到挺可笑的!再說大嬸已過世好幾年了,我現在說她壞話別讓她怪著我?”她話說到這裡就自己先笑了。剛才說話的是秀菊的四嬸。她人長的很標緻,白白的大臉看上去很大方,是個明白人。平時很穩重,一般不多言多語。但是一旦她高興的時候,她的聲調語氣再加上手勢,說出的話來總能把人逗笑!今天她說到這裡大家也忍不住與她一塊笑了起來。
笑聲剛落,三嬸又說:“那時候叫過的什麼日子啊?一家人吃不在一塊睡不在一塊的,老人進養老院,名聲倒很好聽,不過吃的照常是菜糰子和糟糠,還有澱粉(用豆角和玉米骨頭粉碎後加工的澱粉),老人都吃的水腫。那年死了多少老人啊?凡是沾上點病的都逃不過這一關去;小孩進幼兒院、託兒所,一天吃的是用貳兩玉米麵和澱粉、糠粉做的餅乾,一頓每人半碗紅粘粥,當然這是特殊優待,但是還是餓的孩子面黃肌瘦、皮包骨頭;學生在學校吃食堂,集體在學校睡覺,一天上不了兩節課,今天抬磚頭修煉鋼鐵的高爐支援大鍊鋼鐵;明天又幫生產隊深翻地支援大躍進,都離不開學生。婦女有婦女隊,青年有青年隊,壯年有壯年隊,各有各的吃飯地方,各有各的睡覺地方,有時一兩個月內一家人碰不到一塊,甚至連一兩歲的孩子一個月也見不到娘一面。真是一家人‘四分五裂’!說的怪好聽的,叫做共產主義生活,只是生活條件低了點。現在想想那時真可笑!自己被逼著到了別人家去,很多陌生人又逼著住進了自己家中去!真可笑!
到後來搞整風才知道,這就是‘共產風’,是不對的。幹部又說,社會主義初期階段過共產主義生活還是早了點,經濟條件不許可。況且還是在連年災荒年代。
四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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