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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才有懶洋洋的腳步聲拖沓而來,有人打著呵欠在外有些不耐煩地道:“敢問國公爺有什麼吩咐?”
安六怒道:“瞎眼的狗奴,難道沒看見燈滅了麼?還不給我續上燈油?”
另一條聲音圓滑而警覺:“國公爺,真是對不住您老。剛好燈油沒了,正好夜深。您老也該歇息了,明日一早小人定然先就給您老添上燈油。”
安六冷笑道:“若我就要你們此刻添上呢?”
那人無奈地嘆息道:“國公爺,還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小人們的賤命。”然後再無聲息。
安六便又用力去拍門:“我要見聖上申訴冤屈!”
這次沒有人理睬他,門外的世界靜謐冷清,彷彿沒有人存在。安六便在草蓆上安安心心地睡了一小覺,一直到三更更鼓響起,他才敏銳地聽到了最外間那道門上纏繞的鐵鏈被人拖開時響起的碰擊聲,於是他神采奕奕地坐起來,看著黑暗中門的位置。
太監們特有的貓一樣的輕巧腳步聲由遠而近,最終停在了門前,黃四伏蒼老疲憊的聲音隨著燈光一起從門縫裡透了出來:“安國公已經安歇了麼?”
有人含含糊糊地應了兩聲,安六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卻是等了片刻才懶洋洋地道:“沒油沒燈,故而不得不歇了。”
黃四伏罵了幾聲,有人討饒,接著門鎖響了兩下,室內燈光大盛,安六將袖子半遮了眼,嘆道:“這深更半夜的,老總管還不歇著,怎地又跑到我這裡來沾染黴氣。”
黃四伏皺紋交錯的面孔在燈光照射下顯得尤其愁苦:“安國公就不要開咱家的玩笑了,聖上有旨,要見國公爺。”
安六盤膝坐著搖頭:“不去,老總管怕不是和昨夜一樣的戲弄我,讓我去吃上一個時辰的冷風又將我送回來,讓我貓咬尿泡空歡喜一場。”
黃四伏聽他說得粗俗,少不得皺了皺眉,帶了些嗔怪的口吻道:“安國公,您啊,這什麼時候了還賭氣。”
安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什麼時候了?”
黃四伏道:“安國公就不想戴罪立功麼?快些!讓聖上等久了不好。還不來給安國公整整衣裳鞋襪?”言罷呼喝一聲,便有幾個小太監蜂擁而上,藉著伺候安六梳洗,把他全身上下都給摸索了一遍,就是髮髻也不曾放過。安六懶洋洋地笑著,任由他們動作,小太監們什麼都沒能從他身上搜出來,也就罷了手。黃四伏慈祥地笑著:“好了,安國公請吧。”
夜色蒼茫下的皇宮靜謐而美麗,安六站在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清涼的夜風,張開雙臂朗聲道:“還是外面舒服。我還是小時給兄長們關在地牢裡時嘗過這種黴味冷味纏繞四周,老鼠蟑螂橫行的滋味了。”
黃四伏笑笑,佝僂著身子往前領路。安六甩了甩袖子,昂首挺胸抬頭往前而行,朦朧的月色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漸漸的,有風吹來雲層,將那彎殘月遮擋住了,他的影子也就再看不見。
京郊,通往盧兩鎮的小道旁,有殘月掛在枯瘦的樹梢,也有半人高的荒草隨著夜風搖曳,一隊人馬沉默地沿著小道疾行,被包住的馬蹄落在被曬得鐵硬的泥地上發出沉悶卻輕微的聲音,刀槍不曾撞擊甲冑,從人到馬都安靜而整齊。殘月自樹梢頭上漸漸西沉,有人輕輕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清脆的鳥聲,於是馬隊停下來有序地四散開去掩入道旁的小樹林中,整個過程竟不聞半點喧譁之聲。
在離小樹林不太遠的地方便是京城通往盧兩鎮的官道,站在小樹林裡便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和聽到官道上的一切動靜,有人來了或是去了,都不能逃過潛藏在道旁荒草中斥候的眼睛。
一點螢火自遠方飄來,漸漸的越來越亮,馬蹄落在官道上的聲音和車輪的軲轆聲也越來越明顯,一隊車馬疾行而來,車頭掛著的素白燈籠在夜色下顯得十分明亮。刀鞘碰擊著鐵甲發出威嚴冰冷的聲音,警告著周圍的生物,有了不得的大人物出現,請不要輕易靠近。
風起,月色隱入到厚重的雲層之後,帶隊的桓王府典軍楊艾虎有些不安地抬眼看了看前方。前方有一片茂密的小樹林和茂盛的荒草,平直的官道在殘餘的月色下反射著冰冷泛白的光,四周蟲鳴唧唧,一片寧靜,正是盛夏夜裡最尋常不過的光景。當無大礙,怕只是自己心裡有鬼,所以才會覺得不同尋常,但實際上這事兒神不知鬼不覺,便是猜著了賀王有問題,誰又能猜著自家主人也有問題呢?便是有所懷疑,誰又能想到自家主人會這時候出現在這裡?楊艾虎下了判斷後便繼續前行。
突然間,他聽見了一聲身為軍人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那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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