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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道:“叫你去你就去,所有罪責我來擔!”
“我不怕罪責!”文正廷立即怒瞪回去,“我一介文官,無兵無卒,孤身前去,他們會聽我的?只有你去,你城外有軍隊,你還有武功!”
目光一亮,秦長歌道:“你可知我一去你必死?”
“大丈夫死則死耳!葬於八尺寬墳之內,和葬於百姓之手,有何不同?”文正廷目光卓然,直立如松。
“好!”秦長歌一邊趕人一邊拍他肩,“我沒讓錯你!”
“嗄?”
秦長歌不理文正廷的愕然,運足真氣便要想辦法令災民安靜下來,儘量保全這書生的性命,不想人群外突然起了一陣喧囂,喧囂之後,奇蹟般的漸漸靜了下來。
怔了一怔,秦長歌正要開口,忽然聽得前方有人說話聲音。
那聲音聽來不是一個人的聲音,倒像很多人齊聲大喝。
“請讓開,讓我進去,和人共死。”
怔了怔,秦長歌臉白了白,災民們面面相覷,這話的內容著實太令人驚訝,誰不知道萬人圍困等同死地?有人居然要自己進去?驚愕之下,也忘記憤怒和追殺,呼聲漸止,人群終於完全安靜下來。
只剩下了遠處畢畢剝剝的大火燃燒聲音,隨即,有人咳了咳。
他聲音低微,中氣不足,一聽便知身有重疾。
萬眾矚目中,他道:
“諸位,請讓我進去,被你們追殺圍困的人,是我的兄弟,如果我不能救他,我希望能和他死在一起。”
萬眾默然,齊齊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蒼白男子,月光下他臉色白如冷玉,目光平靜卻堅決,他如此消瘦虛弱,氣力全無,連最初意圖壓下哄吵的巨大叫聲都需要靠數十護衛齊聲呼喝,但是,只要一看他眼神,誰都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風裡卷著火焰燃燒的焦味和鐵腥,一彎殘月欲掉不掉的掛在枯瘦的樹梢,星空下,數萬眼睛注視著沉默而安靜的男子,數萬人突然屏住了呼吸。
聽得他道:“剛才,被你們追殺,意圖置之死地而後快的,是刑部尚書趙莫言,他上任後,連破李國公之子姦殺民女案,刑部受賄替換死囚案,他手下救出的都是貧苦百姓,殺掉的都是作奸犯科貪官汙吏的人頭,就在前幾天,他還不費一兵一卒,一言瓦解亂軍,保得幽平靈三州不致陷於戰火,為亂軍鐵蹄所踐踏,保得三地百姓,不曾因此流離失所。”
他道:“這樣一個官,你們說他是狗官;這樣一個從沒虧負過百姓的人,你們要將他殺死;我沒有力量阻攔你們,但是我可以選擇,和這樣一個你們不知去感恩的人,死在一起。”
他道:“讓我進去,我是個殘廢,我不會對你們造成任何威脅。”
最後一句讓一直默默傾聽的秦長歌晃了晃。
楚非歡說完,抿唇,不再言語,人們默默的看著他,看著他憂傷而高貴的眉宇,看著他不能再動的雙腿,看著這個男子,不看任何人,只是遙遙望著人群中央,那個千夫所指的方向。
終於,有人深深嘆息。
隨即默默的,走開。
又一個。
又一個。
走開的人越來越多,圍堵擁擠的人群,很快的分開了一條道路。
一條道路,通向楚非歡和秦長歌。
靠著身後的牆,秦長歌咬著唇,重生以來,她第一次微微泛出淚光。
死生與共,多年前,那個秀麗少年,曾經極其清淡而又不在意的和她這樣說。
有的人,語言單薄而行為重若千鈞,如他。
前生,今生,他從來如此,不曾相負。
要怎樣的割心般的牽縈和執著,才能有這般死生不棄的沉默堅持?
他甚至放下自己的驕傲,用自己深痛於心的傷痛,來換取一分走向死亡的陪伴。
……
秦長歌搖曳的淚光裡,楚非歡平靜的緩緩驅動輪椅,他的目光,細細的上下看著秦長歌,見她沒有受傷,神色寬慰。
秦長歌閉閉眼,一滴晶瑩的液體,緩緩在長而黑的睫毛上凝結,欲墜不墜。
彷彿是很久很久以後,萬籟俱寂,冷月無聲裡,數萬人都聽見那一聲極其細微,卻又如驚雷般響在心底的聲音。
“啪!”
輕若鴻羽,重似萬山。
擊穿久遠歲月,擊碎久凝堅冰,擊起波瀾壯闊生命裡,翻騰卷湧的浪潮。
這山河染色胭脂,只為這一刻盈然花開。
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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