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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滅魏燕,誓殺敵酋!”
怒吼聲撼動天地,火光將將士臉色映得通紅紫脹,抓緊刀柄的手,迸出鮮明的青筋。
“跟我來!掘了確商堤,倒灌雲州城,將那些喪盡天良的儈子手,統統死!“
“走!”
幾乎是立刻,楚非歡挑選出的帶隊隊長便一個箭步竄了出來,抓住件黑衣,悍然撕破,亢聲道:“太師在給雲州父老戴孝,咱們不能全貼著那白布鮮豔,兄弟們,想報仇的,想殺人的,給我上來,袖子上一人綁一塊,這孝,咱們一起戴!”
士兵們立刻排著佇列過來,每人經過隊長身邊時,都狠狠宰他手上黑衣撕下一個長條,綁在自己的袖子上。
遠處喊殺聲傳到大營背面,已經只剩下隱約的節奏,靜寂中唯聞布條被不斷撕碎的哧啦聲響,單調而又殺氣凜然的響起。
那些離去的筆直背影,臂上迎風飄舞的黑色布條,淒涼而又悲壯的飄搖在午夜的冷風中。
不知道哪裡傳來夜梟的嗚咽,一聲聲。
泰長歌待隊伍過去,一旋腳跟就要跟上,蕭玦一把拉住她道:“我去!”
他目光堅定,抓住泰長歌的手指十分永曆,誰都知道今夜決不僅僅是掘堤這麼簡單,白淵城府深沉智謀非凡,怎麼可能不考慮到引水倒灌這一滅門絕殺計?堤壩處定有重兵把守,此去定然艱危重重,否則泰長歌也不用再剛才,將雲州父老被屠的訊息公佈,以此慘烈事實和錚錚誓言,激起敢死隊奮勇血氣和同仇敵愾之心了。
泰長歌卻輕輕撥開他的手,道:“蕭玦,你不能去,你需要出現在正面戰場,鬆弛對方的防備,只要你在攻城,完顏和白淵,便必須留下一個對付你,他們只能去一個,我們會輕鬆得多。”
蕭玦沉默不語,手指的力度,卻稍微鬆了點。
“阿玦,讓我去,那是雲州,我雲州的父老!”泰長歌輕輕道:“我不能不去,否則,此生寢食難安。”
蕭玦目光黯淡了下來,無聲的放開手,怔了一刻,對一旁沉默佇立的楚非歡道:“楚先生……”
“你放心。”楚非歡面具下的雙眼堅定冷銳,,一字足重千鈞。
攻城的硝煙飄散到刺史府上空時,已經淡的沒有一絲鐵血的氣味,靜謐重兵拱衛的刺史府內,琴音錚錚而起,聲聲乾淨空靈,彷佛那撥琴的手,全然不曾沾染上那四十萬具屍首的鮮血;那雅緻的琴,全然不曾震撼於那徘細不散的怨憤和悲傷。
在水中央,有玲瓏假山,做了些蔭翠的裝飾,精巧的石階上去,一亭翼然,藤枝青蔓,韻味古雅,亭名:凌虛。
白淵斜斜倚在亭欄,淡金色衣袂散在風中,掌中一枝玉簫垂下深碧絲絛,絲絲縷縷如柳絲。
他含著一絲迷醉的笑意,聆聽著前方暖閣裡傳來的琴音,那裡一方碧紗窗掩得密不透風,窗影上音樂映出淡淡一抹影子,極玲瓏的曲線。
白淵掌心的玉簫,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著。
琴音悠悠。
這般聽了很多年。
很多年前,這琴音還沒這般流暢婉轉,空靈韻致,最初的時候,是有些生澀的,是不是還冒出個破音。
那時景陽宮內一傳出這樣的琴音,附近的百姓們便會露出會心的微笑,說:“小公主又在練琴了。”
便會有三三兩兩的人,隔著宮牆遠遠地站下,由那琴音的斷續程度,來傳側小公主的身體狀況。
他也在聽,一邊聽,一邊賣切糕。
切糕是娘做的,全家唯一賴以生存的就是賣糕的收入,娘每日早起四更,手泡在冰冷的書中洗糯米,一雙曾經纖細潔白的貴婦的手,早早的成了十根蘿蔔。
銀子掙得很艱難,不過聊以果腹而已,三歲的妹妹,隨著她們顛沛流離,得了傷寒沒錢醫治,在一個悽風苦雨的冬夜,死在了孃的懷中。
他一生都不會忘記那個夜晚,破舊的燈盞裡那一點如豆的燈光,映著斑駁漆黑的牆壁,映著妹妹慘白的臉,映著孃親沒有表情,卻更令人心碎的神情,娘緊緊抱著妹妹,四面漏風的破牆上,她們瘦弱的影子在輕輕搖晃,那般瘦得影子,像下弦月月瓣一彎。
風將門吹得哐哐直響,每一下都像撞擊在他心上,他呆呆的看著娘,她只是茫然的抱著妹妹,低低的唱。
“乖囡囡,好好走,轉生來,做福人。”
那調子依稀是家鄉古調,人死的時候,由客人在家門前哭唱,可是她們寒門陋戶的外鄉人,哪裡來的客人?只能自己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