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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皮,向一頭無助的野獸,“睜開眼看著我!睜開!”
事實來時總是那麼突然,那夜懷中的人是那麼柔軟,鼻間還有溫熱的氣息。只是那雙眼沒再睜開,沒再看他一眼。一如十多年前,凌準有一次被拒絕,再難貼近那顆脆弱而卑微的心。
想著,想著,一口甜腥噴喉而出,溼漉漉地映在那幅絹繡地圖上。不理會得顯的驚慌,凌準走近窗邊,遠遠望著墨香殿的所在。
自暖兒去後,他的心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還會痛?
她明明是小九的一步棋啊,他該恨的,恨自己終了還被兒子玩弄在鼓掌之間,不是麼?
風掠過窗邊,吹皺了他的眉宇。
以往明知他心存殺意,她始終是順從的,那麼乖巧地順從著,只敢在他熟睡時吐露愛語,那麼卑微地愛著。可如今她為何將一切拒絕在視線之外?
她拒絕的是這座王宮,還是……還是……
望著遠處的燈火,他驀然回神,不願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只怕他會後悔,只怕他會喚起蟄伏已久的可怕情感。
雷響始終未停,他緩緩轉身,生生將那座宮殿攆出眼簾。
“得顯。”凌準的鬍鬚染著點血,唇上的鮮紅與蒼白的面色對比鮮明。
“奴才在。”
“賜。”
只一個字邊讓久立於黑暗中的四人微微愣怔。
終究是要來了麼?小小的一粒紅丸放在掌心,耀出誘人的光華。沅婉垂著美顏,靜靜地看著。
一朝天子一朝臣,身歿影不存,她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可如今卻貪生起來,她才找到她的親子啊,還未將他攬入懷,她怎麼捨得就此離世?她不甘啊。
她正恍惚著,忽見身側已沒了人影,抬首一瞧正對得顯警告的目光。原來王已下了驅逐令,她該離開了。
南風款款吹來,帶著初夏的燥熱。沉厚的雲層翻滾在夜裡,不時被紫電劈開。陰暗的牆下走著幾個人,腳步那麼輕卻又那麼沉,好似前途永遠走不盡。
“明明不是那樣。”不知誰突然一聲,驚得其他三人突然愣住。
沅婉抬起頭,不知名的同伴擋在路中,沉眸望來。
“大家雖是初次相會,可所做何事應該心知肚明。”那男子有著看眼即忘的平凡外貌,極適合隱藏在人群中,他面色有異,緩緩走向先前在御書房裡應聲的另一人,“七殿下的確暗通明王,可卻未割地求援,這位兄臺你究竟在為誰賣命?”
聞言,沅婉共著第四人齊齊看向被逼近的那人。
“呵呵。”這人有著沙啞的嗓音,笑聲糙耳,“就算在下有意栽贓榮侯,可當時眾位可未發一言啊。”銳利的眸子掃過四周,發問的那人愣在原地,“因此,你我賣命的應為同一人。”
“轟!”雷聲自遠而近,敲打著駭人的寂靜。
“呵呵,呵呵呵。”這四人相視一笑,心知肚明,原來大家看好的都是那位殿下啊。不論是否已經投靠,可在王上面前都有意無意地偏袒包容了。
“差不多了。”先前發問的男子嘆了聲。
“是啊。”
“是時候安頓家人了。”
聽著陌生的同伴們瞭然地笑著,沅婉不禁凝思。
她的家人啊,是不是也該去告別呢?
她垂著頭望著自己的纖纖玉指,這雙手染著怎樣的血腥啊,還能給予她的孩子些許溫暖麼?
“死後若被家裡人忘了,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種福氣吧。”
這樣一聲喟嘆震動著她的耳膜。
“嗯,從有到無還不如從未擁有。”男人們飛上宮牆,如野鳧隱入暗夜。
風吹著,撫在臉上,割在心頭。
如果註定死亡,那相認只能徒增痛苦,那個孩子,那樣一個纖弱的孩子,能承受又一次被遺棄麼?
她一遍一遍地問著自己,淚水止不住滑落。
能麼?
不知何時雨已然墜下,帶著酸澀的味道流進她的嘴角。
能麼?
能麼……
能……麼……
雨中那道纖影帶著一抹蕭索飛向遠處,顫顫地好似一片孤葉,飄搖在漸涼的清風中。
這樣的辛酸,就讓娘獨自品嚐吧。孩子啊,怨我吧,繼續怨我吧,有時候怨比愛來的更幸福。
而娘,希望你能幸福。
幽幽南風誤顏色,冥冥細雨溼落紅。
靜謐的簷角,夜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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