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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時可能暫時淡忘了,但有時卻在剎那間出現她的身影。她身上閃耀著的光彩會突然將他迷醉,但這是隻有張鴻遠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久而久之,這個秘密彷彿成了他身體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雖然這個秘密有時會悄悄地撕噬他的心靈,使他產生自責、負罪感,使他惶恐,但他能承受得起這種負債,這是一種能夠使他感到人生愉悅充實的負債。
雖然,他悄悄地用這個秘密來排解人生的空虛、無聊和孤寂的時候,又會帶來更大、更強烈的孤獨,不過這種孤獨並不會讓他感到可怕,相反從中卻能得到許多隻有自己才能體會到的、從容自在的人生享受。每當遭到妻子劉瑞芬抱怨、不滿、甚至責罵,或者生活出現重大波折,比如與弟弟鴻志發生衝突以及被擠出大隊部等等——在心靈受到傷痛折磨的時候,有這麼一個秘密,就會增加一份寬慰和解脫。
這也是張鴻遠在大事件大波折中獲得平靜安寧的人生境界的一種秘密武器吧。
張鴻遠追求平淡寧靜和美的人生。
他雖然在年輕的時候也曾躍躍於社會激流之中,試想一展雄姿,做一個青史留名的人物,然而“逝者如斯”,艱難的歲月幾個回合就打破了他的美夢:父親過早離開人世,他不得不守著母親,協助母親拉扯弟弟、妹妹。當弟弟妹妹能獨立生活之時,他的身體狀況發生了變化,“三年自然災害”期間,先得了浮腫病,後得了胃潰瘍。身體稍稍恢復之後,母親又去世了。接著是“四清”、“三反”、 “五反”、“*”,他處在政治的漩渦中,幾經風險,人生的稜角已磨光了,銳角消淡了。尤其是近年來他離開大隊部,逃離了七三年“整頓財經紀律”的大批鬥,緊接著七四年又是一場接一場的“批林批孔”運動,張鴻遠的抱負變成了一付空空皮囊,雄心大志化作了小心行事。
一天,革委主任吳培雲說:“張鴻遠,開了好幾次會怎不見你的面兒?你是不是對‘批林批孔’有看法?”
張鴻遠不屑一顧地說道:“你每天喊批孔,孔老二哪點惹著你啦?他老人家告訴人們‘父慈子孝’不對嗎?那你每天早上讓你兒子兒媳婦一人搧你幾個巴掌,一人往你臉上吐一口,去吧,那才叫以實際行動批孔嘞!”
吳培雲雖然也念過幾天《百家姓》卻一竅不通。他一聽“經文”之類的東西就覺得既神秘又頭疼,張鴻遠反駁他的話,更是不知所答。
張鴻遠見吳培雲無言以對,就教訓起吳培雲來,說:“你吳培雲雖然身有品位比你老婆頭上的蝨子還小的官,不就是個傳聲筒?能傳個聲呵、音呵的就行了,少玩你那權術呀。像你吳培雲和我張鴻遠這麼大年紀的人,都受過孔老二的教導,我們都是人家孔聖人的弟子,我們身上那個沒有帶著孔老二的東西。批孔子那是自己在打自己的嘴巴,乾脆自己批自己得了。仁義禮智信,人,不講點能行不?”
吳培雲急了,吼道:“你反動!”
張鴻遠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忙說:“我不反動,是你反動。我本來對運動沒看法,是你逼住我讓我胡說八道的。你引誘我犯罪,你別有用心,我作為革命群眾要批判你,造你的反。”
於是倆人吵起來,相互揭開老底兒,從土改開始一直揭到現在。倆人誰也沒有說住誰,因為倆人都有過不規言行,最後倆人由滿腔怒火變為滿面春風,倆人相互指指齊聲說道:“誰也別說誰了,原來都是一路貨色。”
這就是張鴻遠的風格。他逃避運動,覺得好多事兒看起來紅紅火火,實際上做起來寡淡無味。張鴻遠看不起這些衝在運動前頭的人,覺得那種整日裡風風火火,奔來奔去的人生不是他所渴慕的人生。張鴻遠大有看破紅塵之感,但又無法超越人世,還得在人生中痛苦的掙扎,痛苦的時候,難以解脫的時候,想一想心中愛慕的女人,會覺得能獲得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他在這種近乎於自己欺騙自己的狀態中廝守著平靜的人生。
然而,自建猛回到親生母親劉瑞芬的懷抱——確切說是回到劉瑞芬的身邊,劉瑞芬變得生機勃勃,快活無比。別人認為劉瑞芬終於了卻了思念兒子的痛苦,其實,自從建猛回來她一次也沒親親熱熱抱抱兒子。在劉瑞芬的下意識裡只希望從周玉香手裡奪回兒子,至於她是不是想兒子心切,是不是捨不得將兒子給了人,那只有老天才知道。現在,建猛回來了。周玉香只留下一場意想不到也是不可抗拒的失望和傷痛,劉瑞芬心滿意足了。
然而就劉瑞芬內心而言又何止是心滿意足,簡直是得意洋洋趾高氣揚了,這是她有生以來最成功、最精彩、最絕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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