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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身又向家跑去,就像離家出走時那麼堅定有力。
夢幻破碎了,是猶如髮絲那麼一點點念頭——想家的念頭,將自由之夢扎碎了。
他害怕再也見不到他的熟悉的兄弟姐妹,害怕夫去父母。啊,他一點也不覺得可恨。不,父親就是父親,儘管他冷酷、嚴厲、古怪、脾氣不好,但那是他的事情,那跟張建誠沒有關係。建誠只要父親這兩個字活生生地聳立在他的眼前,是的。他不再苛求父親,不再怨恨父親,只要看到父親,感到父親的高大和溫暖存在就行了。他拼命向回家的方向跑去,彷彿害怕被家拋棄,彷彿害怕一旦天黑了,回家的大門會永遠關閉。
三個小時前後的心情是多麼大的差異呀。
回到家,已是晚上八點多了,建誠悄悄進了家門,像一隻惹惱了主人的狗,悄悄蜷縮在炕上睡了。他已經忘記了飢餓,家呀,終於又進了這個發酸發黴的被窩,然而,這就是張建誠差點丟掉的天堂哪。
管他呢,先躺下再說,張建成安慰自己說。但心卻懸著,等著父親——張鴻遠的處罰。
張鴻遠聽得建英說,建誠回來了,心像懸著的石頭落了地。他在兒子未回家前,做過多種分析:逃學、出事、出走、尋死,各種情況都想到了,而且都有可能。建誠是獨立性非常強的孩子,而且性格孤僻,充滿了人世的幻想。張鴻遠無法理解兒子的內心世界,但建誠的失蹤,促使他想了好多,也促使他改變了一些想法,只要建誠能平安回家,說清原因,這次他決不嚴酷地處罰兒子了,尤其是不再責打兒子了。
建誠諦聽著父親威嚴的腳步邁進南窯。張鴻遠那本不算沉重的步點猶如神話傳說中震魂攝魄的天鼓,一聲一聲擊在建誠的心上。建誠已嗅到父親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混雜著書紙香和藥香的特有的氣味。啊,那是多麼親切,多麼讓人神往,多麼讓人迷醉的氣味哪!
猛然,被子被掀掉了。建誠裸在父親威嚴的目光下。
“今天去哪啦?”
“去盂縣。”
“幹什麼?”
沉默不語。
“說。”張鴻遠生氣了。
建誠咬牙切齒地說:“我想離開家,自己生活。”
天哪。張鴻遠驚呆了。
“可是,我想家。”建誠說。他是用了好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來,因為他知道,說出這句話來,父親一定會小瞧他,有傷張建誠的自尊哪。
張鴻遠笑了,悄悄的自己笑了,之後訓斥兒子一番,睡去了。
建誠終於應付了父親的訓斥,慶幸沒有受到責打。父親也沒有問他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他要自由,但他沒有說出自己心中這個最大的秘密。他守住了自己的秘密,這時只覺得身上軟柔無力,覺得一顆突然變得堅硬的心彷彿在浸出一滴一滴孤寂而冷凝的淚。
一個人,在自己的心中能夠擁有嚮往自由的秘密之時,便擁有了一顆變得廣闊的心了。一個人敢於接受自己失敗的事實,敢於接受虛榮心受到衝擊的羞辱的時候,便有了一顆堅硬的心。
建誠在第一次人生重大決策遭到失敗後,成熟了。
學校來了一位說普通話的知青。
她像七六年十二月七日發射的人造地球衛星一般,引起了全村人的關注。她叫童雲,二十一歲,一張豐潤可愛的蘋果般的臉蛋,大概是城裡人吃的好發育快的緣故,她的身段豐滿,線條勻稱起伏流暢,胸部雖然沒有高豐追求過的戀人——蘇小欣那高挺豐美,但她的美麗卻勝過蘇小欣十倍,百倍,而且也把建英蓋了。
不過豐豔的童雲出現,既沒有引起建英嫉妒,也沒有給建英帶來不快,反而,建英和童雲一拍即合,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一九七八年不知不覺來到了。
天似乎還是以前的天,地依然是以前的地。有時一個偶然的念頭跳出來問,似乎有點什麼改觀和變化?但這念頭在鄉村人的心目中,僅僅是一閃而過,一個極容易忽略的念頭罷了。平靜的生活下有一種不可阻擋的潛流會很快將這種念頭沖淡。
張偉祥又跟改潤打架了。
當然,他二人仍是按著以往的規律,先嘮叨,再吵架 ,後打架,最後是改潤尋死。這四部曲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隔一兩個月,這四部曲會準時出現一次,但改潤每一次都沒有死。
雖然改潤及其嚮往死,但死亡成了她生活的一種遊戲,因而死亡對於她來說彷彿只是一個可求而不可得的東西。就像她要渴望生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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