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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有意稍稍提高了一點聲音,果然,接下來關注他的目光就少了許多,尤其是吳天保提到的那幾個狠角色。隨著茶水少了,又有人上來添了熱水,幾輪下來,那幾個彷彿頭一次穿好衣服的糧長就漸漸有些坐不住了,顯然是有些尿急。可他們到門口一問,候著的白役卻沒有剛剛端茶倒水時那般客氣了,一白眼睛便冷笑道:“這是什麼地方?歙縣衙門,上頭方二尹什麼時候召見你們還不知道呢,忍忍吧!”
一聽這話,幾個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老人登時變了臉色。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他早起就沒敢喝水,可被人請到典幕廳奉茶,他不知不覺就忘了喝水喝多了會尿急,實在忍不住了方才厚顏相問,可如今得到的只是一個忍字。面對那白役惡意而嘲弄的眼神,他整張臉都忍不住抽搐了起來,而他身邊其他兩個人亦是臉色發白。尤其在對方又說出了一句話之後,他們更是整個人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記住了,這是在歙縣官衙,要是一個忍不住,尿在身上又或者地上,可是藐視官府之罪!”
這大熱天的,汪孚林也知道喝水有什麼麻煩,本來就只是含一口茶水潤潤嗓子,餘下的趁人不備往地上一潑,哪裡會真的一杯杯往肚子裡灌,聽到這裡,他終於品出了幾分滋味來。莫非,針對自己上次去送大宗師時那突然尿遁,於是此刻有了這一招?見那三個被人從門口擋回來的糧長苦苦忍耐的窘樣,他便隨手一彈袍角站起身來,信步往門口走去。果然,剛剛那白役立刻伸出手來阻攔他。
“縣衙重地,二尹隨時召見,還請別亂跑。”
“我又不是第一次進縣衙,不勞提醒。既然早堂沒完,我去後頭官廨探望探望病了的葉縣尊!”
那白役登時為之一愣,可想到趙思成的囑咐,他把心一橫,還想再繼續攔阻,耳畔就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別忘了,之前剛有一批狗腿子捱了打之後被革除出去,據說百姓們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下場可都慘得很!”
葉縣尊快刀砍向那些毆打劉會的白役,確實讓縣衙中剩下的人為之心肝俱顫。所以,那白役和汪孚林四目相對,竟是情不自禁地讓開了路,由得汪孚林提腳跨過門檻出來。而汪孚林前腳出來,卻還回頭招呼道:“要是有忍不住的,便隨我出來透透氣。前頭衙門不肯通融,後頭葉縣尊那兒未必就不能通融。”
那三個憋得發慌的糧長如蒙大赦,慌忙跟了出來,那白役一個阻攔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汪孚林把人帶了出來。意識到這事兒萬一鬧到縣尊那去,絕對是個**煩,他只能硬著頭皮追上去,低聲下氣地解釋道:“小的帶各位去官房就是……”
當有意拖延早堂時辰的趙思成得知典幕廳發生的這一幕,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暗罵汪孚林厚顏無恥,竟敢連尿遁也敢用縣尊做幌子!
知道拖字訣暫時沒用了,他只能授意方縣丞重新召見糧長們。眼見這又要開始新一輪的較勁了,不想惹事的秦主簿和羅典史已經找機會溜之大吉,就連不相干的其他六房和承發房的小吏也走了不少,和最初大堂上人頭濟濟的樣子相比,眼下汪孚林一行人再入大堂,這裡已經人空了一大半。
趙思成要的當然不僅僅是汪孚林尿急出個醜,而是要藉著這一段空閒打擊對方原本高漲的銳氣,同時積蓄自己的氣勢。所以,當這些糧長重新在大堂上站定,他便先下手為強,第一個開口說道:“歷來僉派糧長,從來都不容挑三揀四。今天是五月二十五,正是要開始徵收夏稅的時候,哪裡還能有功夫拖延?若是今天任由汪小相公你這樣挑三揀四,硬指不公,日後一個一個全都如此,我戶房就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不等汪孚林開口反駁,方縣丞便立刻按照趙思成的目光,念起了面前那長長的單子,無非是要各大糧區額定要徵收的夏稅小麥、茶葉、絲絹,以及下半年要上供的物料、攤派的軍費以及各種雜項銀子,比如縣廨公費。當聽到那高達五千兩的攤派公費時,十四個正兒八經的糧長全都大吃一驚,可那數字須臾而過,接下來則是各種瑣碎的數字。
趙思成今天出師不利,早就對這小秀才無比提防,竟是也沒顧得上方縣丞,一雙眼睛自始至終都盯著汪孚林。卻只見其彷彿根本沒有在聽,而是在和身邊的吳天保嘀嘀咕咕說著什麼。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敢有半點放鬆警惕,只恨自己與其隔著中間那寬敞地帶,聽不見其說的話。
終於,等到這長篇大論一念完,方縣丞還來不及喝口水潤嗓子,就只聽汪孚林突然再次開口道:“方二尹這是念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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