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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江南不理世事,朝廷如今是何等狀況,在下不能妄言,”他這麼說著,卻是用一種銳利又細長的目光掃視著眾人,語氣流露著□裸的諷刺,“也許諸位皆是情非得已,也許自有苦衷,就好比當年的皇甫……”趙儀然在後面猛地扯了一下李琅琊的袖子,後者才像是驚醒一般立馬打住了話頭,方才那種能將人刺穿的目光一下子歸於寂滅,眾人再看李琅琊時,他已經恢復了安靜中帶著疲倦的淡漠神色。他轉身跪下,對著靈柩又叩了一個頭。
“在下失言,各位海涵。”
走出靈堂大殿的時候,內侍太監上來遞給二人一個簿子。
“眾位郡王臣子輪流為先帝守靈,二位是三日後。”
長安城的春夜,風還是冰冷的。
夜已經深了,微弱的星輝在宮中四處飛舞的白幔上跳躍閃爍。靈堂裡的長明燈火焰微幽,不住地跳動,暗淡得就像是這整個即將衰微的大唐。李琅琊一直跪坐在靈柩旁邊,凝視著那燈火,身邊守靈的小皇子和其他幾位臣子已經控制不住地睡了過去,內侍監和禮部也並不曾來提醒這些。李琅琊卻仍舊醒著。趙儀然在旁邊,拿釺子撥了撥燈火,將李琅琊的衣角一扯示意他走到外面。
“你那日是瘋了還是怎麼的,”趙儀然給迎頭而來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寒戰,“那種話也是說得的?你這人聰明瞭一輩子,怎麼到這時候反而——”
李琅琊的側臉輪廓在濃重的夜色中看起來很模糊。
“聰明瞭一輩子?”他輕笑一聲,“你這話說得可不對,其一,你不曾看過我為官之前,我還很年輕很年輕的那會兒,可是出了名的糊塗人,就連他都經常嘲笑……”他說了一半,陡然覺得自己話頭不對,立馬轉了下去,“其二,我這輩子,到頭來才發覺自己沒有做過一件聰明事,到頭來,一切都是空的。之前那些,你說算什麼?”
趙儀然沉默了。
李琅琊居然笑了起來,不過聲音很低。他輕輕地拍打著殿前的欄杆,目光投向空闊的殿前場地。即使在夜色下,趙儀然也依舊瞧見了他眼睛下面濃重的青色陰影,不過這些襯得那雙細長的鳳眼更加深刻如潭。李琅琊嘴角的笑容變得很深很深。
“當初,朝廷因文誤武。你我身為文官,恐怕是不願意承認這一點的。我今日不過是一時衝動,就說了實話。”他笑笑,語氣中間居然帶著點釋然,可也帶著點因為釋然而發展出來的全然無所謂的意思,“我突然覺得這人活一世真是可笑——想我如今落得孤身一人,竟然還仍舊有心願未了。”
趙儀然聽過了李琅琊太多隱晦的語氣,這是他頭一次聽見他如此坦白地說話。這種坦白讓他不安。他知道李琅琊未了的是什麼心願,他不想點破,因為他覺得,李琅琊也許就是靠著這樣的心願才能支撐下去。
“是我,是我害了他。”李琅琊低沉的嗓音在夜風裡越發地微渺,“……不,也許不能這麼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我終於能想通一點這些年的事情了。所有結果皆非人本意,天不遂人願,人倒來苦苦自責,何必……何必啊!”
他想起了這些年來紛紜凌亂的往事,他還記得長安聞驚變的惶恐,記得成親時的無奈,還記得馬嵬坡兵變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悲涼和殘酷,還記得朝堂上幾度風雨幾度秋,記得在愧疚和無盡思念中間度過的日日夜夜。他想起了叔皇李隆基,當時他還那麼年輕,對李隆基的決定他只感嘆帝王昏庸官場黑暗,可現在想來,李隆基當時的種種決定又何嘗不是無奈而又悲涼?他也記得那些碌碌為帝王家卻不得善終的臣子們,他想起房琯,想起第五琦,他記得自己和趙儀然為了皇甫端華而不顧一切冒犯天威,還有李亨活著的時候,機關算盡卻又在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樣子,這年輕的帝王機關算盡卻又含恨而去,李琅琊現在才能恍惚理解到無奈——所有人的無奈,他突然意識到,也許是自己太自私了,多年來他總以為自己最難,最難,可是在這亂世烽煙中,誰沒有不為人知的痛苦呢?
——可笑!可嘆!這麼多的往事洶湧而來,在他現在看來,竟然也就是那輕飄飄的一縷煙塵。輕得一彈指就散盡了。
趙儀然凝視著夜色中友人沉思的側臉。
“那這以後……”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月箏。”李琅琊嘆息著,“可是,到了這個份上,我最唸的人,仍然是……無法,無法啊!”他笑起來,搖著頭,“人哪……終究還是沒辦法欺騙自己的……”
“你……”
“升州……”
李琅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那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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