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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超越婦女的生理極限,她們高度緊張,機器聲不絕於耳。我看見春兒下了工走路搖搖晃晃,我跟她說話她像在做夢一樣。她只說她想睡覺,什麼話也不想說。
我到城裡去運牛皮。等貨的時候,我剛好站在一間肯德雞門口,我突然聞到了一種我長這麼大聞過的最香的氣味,我才知道,這叫肯德雞。我在書上讀到過它,但今天我第一次聞到了它。
我按捺不住,慢慢地走進了餐廳。我無法描述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香的東西。我走到櫃檯前,小姐要我點餐,我沒有說話。但我看到了,一個套餐五十塊錢。一塊雞七塊錢。就是說,我妹妹工作一天,剛好能買兩塊雞。
我離開了櫃檯,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我的對面,有一個人正在吃雞。他吃完了,起身就走了。我看見他的餐盒裡還有一塊雞翅。是整的。
我要說,我不是來討飯的。我是來運牛皮的。我也不打算去撿人家的東西吃。但事實上我到最後還是很快地把那塊雞拿起來,塞進褲子口袋裡。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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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運到廠裡,搬完牛皮,我躲在角落裡很快地吃了那塊雞翅。我覺得一股香在我體內爆炸了。
我想,為什麼他們能在那裡吃雞,一頓吃掉我們幾天的工資。而我們這些人掙一點錢就要付出這麼辛苦的勞動呢?我想,就是我們笨,掙不到那麼多錢。
就在我吃完雞翅,到水池洗手時,傳來一聲慘叫。一個女工因為受不了苦活,精神錯亂,從十樓跳了下來。我們圍過去看時,我還看到她的右腳蹬了兩下。她的鞋子飛出好遠。
第三章 城市
我們在這個城市幹活,卻來不及看看這個城市。我們從遙遠的鄉村來,城市對我們來說永遠是神秘的。我們比另一些人幸運,畢竟找到了工作。我的同鄉有的還在城市邊緣流連,他們聚集在簡易的破棚屋內,靠拾破爛為生。但工廠的工作繁重,已經開始傷害我們的身體。
春兒經常頭痛,她說她的頭像被兩隻手撐裂了一樣。那天傍晚,我去接她,想一起到街上看看。她從大門裡走出來,搖搖晃晃的,眼神是呆的。她說有人敲她的頭,頭要炸開了。說著就蹲下來,在地上吐了出來。
我趕忙帶她到醫療室去看醫生。醫生檢查了一下,說她沒什麼問題,是工作太勞累導致的精神緊張,以致於發生植物神經紊亂。她很緊張,問這病會不會死。醫生說不會。春兒又問為什麼會吐。醫生說,跟暈車的道理一樣。她就放心了。我感到她最近在心理上已經垮了,老是想病和死的事情。
可是沒過幾天,她就暈倒在車間。我趕過去,看見她不省人事在躺在地上。我嚇壞了,揹她到醫療室,醫生給她注射了葡萄糖水,她就慢慢地甦醒過來。
醫生說,她這是休克。我問為什麼她老是這樣?醫生說,看來她有低血糖的毛病。我說,她過去可不這樣。醫生想了想,說,她太累了。工廠的工作已經超出了負荷。
我想,她不能在廠子裡再幹下去。我得幫她另找個地方。
第二天,春兒又暈倒了。我只好讓她呆在宿舍裡。我去找工頭,說她幹不了了,要辭工。工頭說好啊,可是你這樣炒我們魷魚,我們不能付她全額工資。我說這算怎麼回事啊。工頭說這是規矩。他七除八扣,總有他的道理,拿到錢的時候,我算了一下,等於加班的活全白乾了,她只拿到了正常上班的工錢。
我很生氣。春兒拿著錢就哭。我又回工廠找那工頭講道理。他說沒道理好講,這是規定。我火了,跟他吵了起來。我說你們不是不缺人嗎?你們馬上就可以找到工人,有什麼損失?他說他必須為培訓工人付出代價。
我說不行,我們拚死拚活,拿的錢太少。
他笑了,說,你們這些農村人怎麼還不知足,你們在家賺多少錢?中國什麼都貴,就是力氣不貴,人不貴,明白嗎?我們給你這些錢還是可憐你們了。
他讓我滾出去。我說你們太不講理。他說這裡不講道理,只講法則。他叫了保安要攆我出去,用手狠狠推我。我和保安打了起來,兩個保安都被我撂倒在地上。我對工頭說,我不想打人,求你多給我們一點工錢,因為我們是幹了活的。他說扣除了各項應扣除的款項就剩這麼多錢。我鬧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扣款,我只認我們幹了多少天,就要拿多少錢。工頭開始大罵我,在保安的幫助下,他用手推我,我倒在地上。他把腳踩在我身上,讓我滾蛋。我和他扭打起來。
我終於忍不住了,揍了他幾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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