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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昨天睡了五個小時,醒了之後又驅車上路,此時太陽穴疼得厲害,疲倦在空氣裡的濃度不斷升高——
“爸爸?”
吳邪陡然驚醒,一腳踩下制動。
兩個人都猝不及防地前撲。吳邪的鼻子幾乎貼上擋風玻璃。
他回頭看,張小邪不解地正看著他,手裡拿著藥,問道:“我們去哪兒?”
吳邪心跳了一下,突然覺得疲倦萬分。
“我睡一會兒,你守著。”
張小邪小聲應了,還說了什麼。
但他沒聽清,只是說完就無法抗拒地陷入睡眠之中。朦朧視線裡,高原的陽光被山野吞噬。
……
星空很漂亮。
車上的表沉默地顯示時間,已經零點三十六了。
吳邪醒來後,默默看著天,然後嘆了一口氣。
“張小邪?”
沒有回應。
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吳邪驚慌得心跳亂了一下。
他的後座,張小邪的位置上只剩下一個書包。裡面也許會有他的作業和外套。
吳邪顫抖著摸著開了車內的燈。
黃色的燈光裡,氣溫似乎都升了一點。不過吳邪的血液瞬間凍結如同死寂的空氣。
沒有人。
吳邪衝出車子,想著也許他是去尿尿了。他於是看出去。
山巒與星空似乎都在瞪著他,寂靜裡只有吳邪的喘息。他面前的公路通向了未知的方向。
他突然靜了下來,回身取了揹包,拿上手電,仔細向四周開始搜尋。
吳邪一邊走著,一邊迅速回憶張小邪在他睡著前說了什麼。
地面上雜草被踩下去一個個腳印,吳邪順著走,埋頭走著卻發現根本沒有盡頭。這腳印看起來從容不迫,但是走起來卻像整整走了十多個小時才會有的長度。
是的,吳邪已經走了一夜。不過除了這腳印,他還什麼都沒有發現。
手電的光圈裡腳印漸漸變淺,最後在吳邪無言的喘息中,消失在草叢裡。
再往前走也沒有了,而陽光已經穿過草葉,溫暖了空氣,投在他髮梢上的露水上。
吳邪終於支撐不住頹然倒地。
他坐在溼潤的草葉上,疲倦與病痛襲來,幾欲陷入沉睡。
但手電狠狠砸在大腿上,吳邪稍微清醒了一點,傾盡全力站起來,晃動著有些暈眩的頭,轉身回去。
然而不過半個小時,這條筆直的路上就出現一個人,他是一個小孩,看起來是當地人,揹著書包,站在吳邪的車邊。
看見吳邪走過來,他驚慌失措,揹著那個張小邪的書包就跑。吳邪根本追不上,只能驚慌地怒吼:“把包留下!你媽逼的把包留下!!”
雖然只是吼著,那邊的小孩子也被嚇到了,猶豫一瞬,將書包扔下,猴子一樣跑遠了。
吳邪氣喘吁吁半天才跑過去,坐在地上喘了一會兒,提著書包回車上。
他在意識到自己繞著山走了一夜之後,就無心再去尋找張小邪。張小邪肯定是不想被他找到,而吳邪明白,張家的,只要不想讓人找到,那就一定不會被找到。
吳邪為了提神點了一支菸,手下亂翻著書包。裡面的夾層裡有一疊熒光黃的標籤。
最上面那一張寫了一句話:爸爸,海客伯伯通知我該走了。我走了。對不起。
吳邪腦子裡一片嗡鳴,他手指冰涼,捏著紙片卻不知道如何理解。
為什麼走了?走去哪裡?
路上會有危險。
沒有錢……沒有力氣,年紀太小……吳邪不斷想著,然後狠狠砸在方向盤上,車喇叭長鳴。
風聲狂亂,很快就要下雨。吳邪看著陰沉的天。
他有預感,張小邪此時並沒有走遠。
吳邪看著雨噼裡啪啦落下來了,拉開車門,走出去,四下看去,除了山就是路。
“張小邪!”
溼潤的雨幕中,山巒裡,有迴音一陣陣地回來。
雨聲大起來了,吳邪嘴角邊全是雨水,味道是奇怪的鹹澀。他只能大聲嘶吼:“你要走了,就不要被老子找到!”
那片威嚴沉默的山,對他說著同樣的話,一遍一遍,如同在心裡不斷默唸的話。
別被老子找到——要證明你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
雨水鋪天蓋地地下來了,吳邪不得不鑽回車裡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