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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
黃成見母親嚴肅地坐下要同自己對話,心中又虛又煩。他難堪,文盲一個的母親,竟要同自己商討偉大的上山下鄉運動!她哪有什麼革命覺悟?她只會愚昧而自私地操心自家的油鹽柴米,只會偷偷地東翻西翻!“特務。”他低聲罵著開門往外走,滿腔怒火又無處發洩。
“就算是住了二十一年棧房嘛,也要打個招呼才走得脫喲………!”
黃成不走了,返身又“乒”地關上門:
“這是毛主席的號召,由不得你!”
“大帽子就把人壓倒了?毛主席沒說過不要老孃。”
“你養不起我,我也沒工作來養你!”
“你喝水長大的?喝水還要人挑,怕是喝的風。”
“你今天究竟要幹啥子?”黃成蹦起來,指手劃腳。
“跳高點,再跳高點。一把屎一把尿一尺長點把你喂大,會摔門了,會跳了,會悄悄收拾東西跑了。日子還長得很,黃瓜才起蒂蒂!我看還有把我拖到河頭甩了那一天。”
黃成想喊我又不是去外國跑臺灣,上山下鄉是毛主席的號召你有本事到街上去鬧!但他什麼也沒喊出來,早已不自覺地捏緊了的拳頭,憤怒地向桌上的熱水瓶象徵性地一擊。他期望它也僅是象徵性地倚牆躺下,表示黃成已氣到極點須躲讓躲讓就行了。不料它天生就是個熱心的傢伙,雖然只裝了小半瓶開水,卻連忙滾落到地上,“轟”地炸了,家中唯一的暖瓶,也是家中唯一的現代傢什,母親一生中最奢侈的用品,竹編外殼的。
母親突然看見了解放前那個負心漢,逃跑真是有種的啊!她嘶叫著彎腰去撞兒子:
“你打!不打你下不了鄉,走不了。你打,快打……”
黃成怕鄰居聞聲趕來,特別是陳三娘。多年前,陳三娘在飲食公司幹臨時工時,母親給她帶過小兒子,從此後兩家比親戚還親,三娘敢說他。更可怕的是,三娘還有兩位正值妙齡且美麗可愛的女兒!大女兒與自己同年級不同班,二女兒被自己帶著去過毛主席的故鄉韶山。當年步行大串聯時,三娘怕還是初中生的二丫頭出事,把她交給了他,他那時是大串聯的分隊長,現在二丫頭也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在被撞跌到椅子上的那瞬間,他為了推開母親,給了母親胸腹上一掌。由於勁大,反作用力使他連人帶椅仰倒了,惡劣的忤逆得到了應有的惡報。
黃成翻身起來,立即扶起椅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屋中。他驚異母親的上腹是那樣的綿軟,慶幸因此而不致造成痛苦或傷害,但母親已痛得憋了氣,跌退到床沿坐下,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她驚駭地瞪著兒子。
她此生萬沒想到兒子竟會打她,恐怖從此開始了更可怕的後半生。她又擔心自己把兒子逼失常了。黃成一歲多時,曾自己想爬上床不成功而摔閉了氣,是略懂醫道的陳三娘掐他的人中穴,好半天才使他“哇”地哭著活過來的,從那時起,她就一直擔心兒子神經上受了損傷。打親孃,老天肯定要懲罪的,她可不願兒子受懲遭災……
黃成見母親滿臉驚疑地瞅著自己,眼神頗古怪,隔壁又傳來陳三孃家出來人的聲音,他連忙開門疾步走了。
他在城邊小河邊逛蕩了半天,看小孩子們打泥塊戰,看人撒網捕指頭大小的魚,其實什麼也沒看,什麼也沒想。他腦中一片壓抑人的空白,心中惶惶地悽苦和茫然。
晚上回家,桌上的菜雖扣蓋著碗,但也早涼了。居然是炒鹹肉片,不知從哪兒來的肉。
見黃成回了家,還沒事似的開甑舀飯,母親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有剛燒的開水,飯是涼的喲。”
桌上那個陳三孃家的紅鐵殼舊暖瓶,使陋室生輝不少。陳三娘送暖瓶過來時勸母親:“雞婆不抱窩折斷腳也不抱的,上山下鄉是國家的號召,你同他鬧不管用。弄到頭人也走了,他還更埋怨你……”
三娘也在為兩個女兒上山下鄉的事頭痛。大丫頭還稍知發愁,想跑到瀘州某親戚家去玩,實際上是想躲一躲,二丫頭則一談起上山下鄉就眉飛色舞,恨不得馬上就走。家裡不缺吃少穿,在飲食公司二餐廳當領導的丈夫,每月有好幾十塊錢工資,而且偶爾還能買回些餐廳裡處理的便宜吃食'如黃成現在吃著的鹹肉,就是陳三爺往日帶回來的',她寧願再養女兒十年八年,也不願把她倆捐獻到農村去,她不知道農村要兩個不省事的丫頭去幹什麼,但她不敢對任何人說。
三娘見黃成的母親只顧落淚,該吃晚飯時候了還冷鍋冷灶的,便叫跟著來的兒子回家,喊二姐取了塊肉過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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