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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心收起來的骨頭重新啃一遍,因白天狼吞虎嚥時太著急,骨頭上剩的肉還不少。他的辛勤和節儉,立即獲得了門外經常躡足走來關心他的人的喝采:
“你狗*日的是豬投胎的麼?半夜三更啃啥子*?”
第二天上午開飯時,黃成毫無興致地走進了飯廳。犯人們固定席位八人一桌,每桌小半盆米飯兩小碗菜,都是從看守們的剩飯菜中適當地舀出來的,剩下的就寧肯餵豬也不給他們吃了。進餐時,由犯人輪流值日掌勺分飯菜,別人分時,黃成常過敏地痛感自己碗中似乎比別人的少,而自己掌勺時,又不得不故意給自己略少一點以示廉潔,以致每頓飯都使他暗懷憤懣。但今天,他站在飯桌前,首次沒有了這個痛苦,並有點厭惡起了看守們的殘湯剩飯。
昨晚上和半夜裡他都在飽餐,今早上又吃了一個饅頭和一枚雞蛋。他毫無食慾,打著飽嗝,用筷子敲著手中盛著飯菜的碗問:
“哪個借飯不?”
同桌人還未反應過來,黃成身後已倏地伸來一隻手,同時響起了一串慌忙又含混'口中還包著飯'的“我我我!”骯髒的拇指深扣進飯菜中,一下子把碗奪去了,十分無禮,好象是搶劫。
他有此資格,那令黃成感到熟悉的聲音和笑臉,使黃成低聲地“啊!”了一聲:居然是沒戴眼鏡,因而顯得滑稽又可憐的祁二痞!虧他近視眼能把碗抓得那麼準。如果沒有端槍人在旁邊準備隨時伺候,黃成就要猛拍他的肩頭,高興地問老哥子是怎麼從天上掉下來的了。
黃成悄悄地環顧統計:飯廳裡共添了四位新難友,裡頭居然還有汪三!他奇怪,四個紅派軍人毫無戰俘的畏縮,似乎也沒有戰俘必有的受過皮肉之苦的樣子,僅汪三有些矜持,在目不斜視地扒飯。
飯後不久,更令黃成興奮的事降臨了。笑眯眯的祁二痞,戴著剛才說好話討回來的黑框眼鏡,恢復了昔日的風采,抱著被子和枕頭,由看守帶進了黃成的牢房。這兒的犯人是沒權利用枕頭的,他被帶著去附近的旅社裡領被子時,對當保管的姑娘亂喊了一通“阿姨”,隨手扯來了一個。
看守指了指地板上的草蓆:“兩個人睡!”巡視了大可放心的四壁,出門上鎖走了。
黃成立即為老祁接風,在紙上擺出了兩個雞蛋及兩把花生米,忍痛遞上了一個豬蹄,然後掏出了煙。
祁二痞在席上盤腿就坐:
“嘿嘿,你我兩個有緣,吃飯站在一塊,這下又住在一塊,前世因緣今世兄弟。”
“今早晨才來的?”
“對頭。早該來了,媽的。”祁二痞捏起豬蹄打量牆壁門窗,“還是你聰明偉大。”看來他很欽佩黃成對這兒的選擇。
黃成莫名其妙:“啥子偉大?”
“去年我也該走。那時你‘不落教’'不夠朋友',打個招呼的話,我肯定就跟你一塊兒回來了,我兒才哄你。那邊又死了好多人。”祁二痞還是老作風,時刻不忘把萬一說了假話的責任,全推卸給那些還子虛烏有的兒子們去,以此擔保自己的誠實。
“你們在哪兒被抓的?”
“不對。我們是棄暗投明,自己跑回來的。要擁護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嘿嘿。”
黃成心裡不痛快:“汪三也是?”
“投機分子。” 祁二痞沒大意地忘記黃成挨汪三砸過一手榴彈,“他跑過來沒用。”接著,他一手舉開豬蹄,一手放到嘴邊做成喇叭樣,湊到黃成耳邊悄語:“他跟你我不一樣。你我弟兄是清白人混大鍋飯,他這種人是有政治目的的,背挺‘馬克沁’過來也沒用。”
“他背‘馬克沁’過來?”黃成驚異。
“不是。我打個比方。”
“他帶啥子槍過來的?”黃成想起了自己那支去向不明的好手槍。
“捷克機槍。”
“你們幾個呢?”
“‘七九’槍。嘿嘿,祁二爺從來就是‘七九’槍,瞄不準打不遠,沒傷過一個人,我兒才哄你。”他又把油膩的嘴伸向黃成的耳朵,“後來給我好槍我都沒要,拖不得命債。殺人的事運動後期肯定都要查,這是共產黨的天下,亂來不得。連這些都是暫時的。”他把手躲在胸口,只動著食指劃圈指點門外,聲音低微得沙啞,“‘惡有惡報、善有善報’,毛主席說的,不信你今後看。”
看來,祁二痞對自己被關進了群專部當犯人很不滿意,他認為反戈壯士是應住招待所一類的地方,而且不該讓他們餓肚子的。如此待遇很傷了他的自尊心,也使他在另三個起義同伴中大丟了面子,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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