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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傻孩子,我自問自答,如果不是“最不能接受的手段”,又如何配稱為折磨。
眼淚就在黑夜裡肆無忌憚地流著,流著。我只有在這種時候才哭得出來。我永遠不會在別人踐踏我的尊嚴的時候流眼淚。比如今天的事,眼淚是最珍貴的東西,只能留給這種深切的悲傷,這悲傷與羞辱無關,與委屈無關,與疼痛無關,你依靠這悲傷和這世界建立更深刻的聯絡。你和這悲傷在煙波浩淼的孤獨中相互取暖,相依為命。
我想要一點好聽的聲音。音樂也好,海子的詩也好,或者一個悅耳的嗓音給我念一段我喜歡的小說。小的時候,每天臨睡前都是奶奶唸書給我聽。那是一天裡最快樂的時候。唯一的遺憾是奶奶的嗓子已經沙啞,無法傳達好多我想要的東西。奶奶說:“你長大了以後可怎麼辦?還要你丈夫天天唸書給你聽呀?”很久以來,我都有一個夢想,就是有一天,我和江東真的能在某個深夜裡並排躺在一張床上,他念書給我聽——我真喜歡他的聲音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迷上了這個聲音。這個我童年時就夢寐以求的聲音。煎熬又排山倒海地席捲而來。是的,你知道你愛他。要知道你一旦能夠用語言表達出一樣東西時,你就再也忘不了它了。我在這反覆的煎熬中看見清晨的陽光一點一點艱難乾渴地降臨。然後奶奶走進來叫我起床的時候發現我額頭的溫度比平時高了些。那當然,因為我的大腦在一夜中運轉了太多,我這麼想。
只不過一天沒看見她,可是發現她瘦了。天楊。我知道你受夠了煎熬。
“我嫌你們髒。”她輕輕地,沒有表情地說。然後她就跑了出去。我想去追她。但是我突然想起,這一次即便我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也改變不了什麼了。這麼明顯的事兒,我卻是剛剛才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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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楊和江東(2)
方可寒站在我的身後,“江東我跟你說了要小心,你不聽。我做過的缺德事兒夠多了,可不想再招人恨。”
我一個人站在家裡的陽臺上。我很想去肖強那兒抽根菸,可是我怕萬一在那兒撞見天楊,我更怕肖強那種似乎什麼都預料得到的眼神。“江東,等她知道了以後你會後悔,不信你就等著看。”我信,我已經開始後悔了。
夕陽在樓群裡掙扎,像個鮮血淋漓的肺部。要是我也能像《廊橋遺夢》裡的梅麗爾·斯特里普一樣該多好。用我滿臉絲絲入扣的心碎表情,用我手指移向車門的小動作,用我兩行來自靈魂深處的眼淚,表現我的掙扎,這樣觀眾們就可以在一秒鐘之內原諒我的不忠。可是我不行。在生活中我們誰都沒有觀眾,因此我不會被任何人原諒。
也因此,沒有任何人知道,當我聽見天楊輕輕地說“我嫌你們髒”的時候,我還聽見了自己的心臟裂開的聲音。先開始只是裂了一條小縫,就是那種表層的淡紅色薄膜,然後就是摧枯拉朽地一路撕裂下去,把我的左心房和右心室變成了隔著天河遙遙相對的牛郎織女。連呼吸都會泛上來一陣帶著血絲的疼痛。
冬天,天短了。暮色襲來,媽媽從廚房走出來,“小東,不早了,你去接一下陶陶。”我說:“哎,就去。”陶陶是我媽媽的同事的小孩,這個同事的老公得了癌症住院,媽媽就主動把她的陶陶接來我們家住。媽媽一向這樣,願意幫別人的忙。“小東。”她一邊擺碗筷一邊說,“一會兒你給陶陶買串糖葫蘆。我昨天就答應她的,可是忘了,不過得跟她說回來以後再吃,外面風大,冷。”
“知道了。”我說。平時我很煩去幼兒園接陶陶——我這個年齡的人拉著一個小丫頭在大街上招搖過市覺得很不像回事兒。可是今天我沒有力氣對任何溫柔地跟我講話的人說“不”。
“她愛吃那種山楂裡面塞著豆沙餡兒的,別忘了。”
“行。”
媽笑了,“你今天怎麼這麼乖?”
“媽。”我說,“你這麼喜歡幫別人,你是不是知道我將來會是個混蛋,好給我積點德?”
“怎麼這孩子今天瘋了?”她笑得很開心。沒聽出來我不是在開玩笑。
天楊,我知道你受夠了煎熬。
我在走廊裡看見她,我叫她:“天楊。”
她不理我。繼續往前走。
我攔住她。
“能讓我過去嗎?”她安靜地說,聲音裡,臉上都沒有一點怨氣。
我該說什麼?對不起?什麼叫對不起。別丟人現眼了。反正你自己已經是個混蛋了,那就混蛋得徹底一點,做個坦率的混蛋,別再給自己找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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