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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打破了沉默。
“喜歡。”我笑了,“她是個特別聰明,特別……投入的小孩——舉個例子,你聽過‘羅小皓’的故事嗎?”
她愣愣地看著我,很有興趣的樣子。
於是我開始講羅小皓——她從不認識的自己女兒的羅密歐——正好都姓羅。長大後會酷似花澤類的羅小皓,從九歲起跟張雯紋戀愛直到十一歲的羅小皓,還有那個關於移民加拿大的騙局,由好朋友偽造的E�mail,然後就是每次骨髓穿刺時的萬靈咒語:羅小皓的力量;講到《藍色生死戀》的時候她終於憋不住大笑起來,我也跟她一起笑。雖然她的笑裡隱隱含著一股緊張了太久之後終於暫時放鬆的神經質,但畢竟是快樂的。
她用手指抹掉眼角的一滴淚,“這孩子跟我小時候像,幻想力特別強。”
“我覺得她很了不起。”我說,“她能自己找著一個支點,自己撐下去,哪怕是幻想呢。這是多少大人都做不到的。”
“你還記不記得,就是上上個月,我們還在你們這兒做過一期節目。我對著鏡頭說:觀眾朋友們,讓我們一起祝願這些孩子們能早日戰勝病魔——現在想想真是可笑,你戰勝得了誰?”
“未必是誰戰勝誰,你看像雯紋這樣,不也挺好?”
“就是,不是戰勝的問題,是要共存,是要懂得接受。”
“甚至懂得欣賞。”
“對,”她笑了,“就像雯紋一樣。我的雯紋以後沒準能幹成什麼大事。”
“那是當然。”
“只要她逃得過這一劫。”她深深看著我的眼睛,我們面前的紅茶慢慢地冷掉了。
江東(1)
'江東'
“沒有星星。”天楊說。很遺憾我看不見她說這話時候的表情。她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我猜她仰著臉的樣子是很專注的。夜風把她的面霜的氣息從後面傳過來,清爽的香味,恍惚中覺得她其實是一朵花,就在你看不見她的時候開放。
二月還是很冷。這個城市的夜晚散發著一種鐵鏽的氣味。遠處的天空呈現出怪異的粉紅色。那是我們這裡特有的景觀:不是霓虹燈汙染空氣,而是空氣弄髒了霓虹燈。重工業城市往往如此,上空飄著太多肉眼看不見的煙塵,可是你卻看得出來,一經這些煙塵的籠罩,“繁華”這樣東西就不再理直氣壯。
我會在天楊家樓下抱緊她,接個短短的吻,她的聲音在黑暗中浮上來,“寶貝,明天見。”明天,教室裡的“倒計時”牌就會再被改寫。市中心的廣場的倒計時牌也是。只不過市中心的那個是在等待香港迴歸,我們的是用來製造緊張空氣:距離高考僅有一百多少天。
話雖如此說,我卻還不算緊張。總覺得這個巨大的考驗是有人和你一起面對的。這個人她天天和你一起穿越一個充斥各種壓力的白天,一起穿越霓虹混濁的夜晚,當你抓住她的小手的時候就有種同舟共濟的感覺。我珍惜這個。在嘈雜的教室裡,大家都把每一天當成一百多天的最後一天來過——唸書的瘋狂地念書,墮落的不顧一切地墮落,還有人在瘋狂唸書之餘談起一場完全是為了調節神經的戀愛;而我,因為有她,我就覺得每一天不過是一百分之一而已。
“江東,你就是我在學校裡的家。”有一天她突然這麼說。
其實她對我的意義也是一樣。現在我倆都良民得可以,星期天約會都是先在一塊兒寫完作業再去找肖強看碟。這是好事,比起周圍那些混亂的人群,你有一個家。和那個你天天在那裡吃飯睡覺的家不同,這個“家”多少有些臆想的成分,但它卻實實在在地消解了周圍類似“亂世”氣氛的哀傷。
我不想惡俗地在這種時候加上一個“但是”,說真的我是多麼不希望有“但是”發生,我是多麼想讓這種生活繼續下去,在寧靜的廝守中繼續下去。尤其是,當我有一天突然發現我們現在的狀態就是傳說中的“幸福”的時候。不過我依然心懷感激,“幸福”這東西畢竟曾經來臨。開始於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八號,結束於一九九七年三月一號,有始有終,我把它們輪廓分明地從歲月裡切割下來做成標本,僅供在未來參考。
現在我要開始全神貫注地回憶那個“但是”了,我很喜歡這個詞,兩個音節,乾脆利落地切換到一場劫難。這劫難也就因為這乾脆利落變得不那麼醜陋難堪。
那天我送天楊回家之後,像平時一樣搭公車回北明。平時我都會從學校的正門進去,可是那天,我突然想起其實從籃球館的地下室穿過的話就會直接到我們家的樓下,於是我想:試試看吧,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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