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說?好吧,他愛聽,她就說。
“我今天在婦產科碰到兩件很難過的Case。”
“說來聽聽。”
“有個孕婦生產過程很順利,她的寶寶健康美麗,手長腳長、面板白皙,我們還對她開玩笑說,臺灣名模界剛剛誕生一顆明亮的新星。過程很完美,不過,就在我們等待胎盤排出來時,她的血壓突然下降。心跳停止,急救二十分鐘後,醫生宣佈她的死亡時間,她……一直想抱抱孩子。”
“為什麼會這樣?”
“血栓,那是很少見的情形,血塊堵住接近心臟的血管,當我出手術房,告訴親屬噩耗時,她的丈夫崩潰了,喜事成喪事,他得到一個新生命,卻失去摯愛。他嚎啕大哭,我說不出安慰的話。”曲央紅了眼,酸氣竄在鼻翼聞。
“不是你的錯。”
“誰的錯?產婦做錯什麼,怎麼懲罰她看不見孩子長大?”
誰都沒錯,怎麼一群沒犯錯的人集合一起,競發生錯誤結局。
他捧起她的頭,親親她額際,再將她勾回懷裡。他不是浪漫男人,不懂得如何安慰女生,只能依循本能,提供最基礎的體溫。
“謝謝。”軟軟聲音帶了呢語,她喜歡他的懷抱。
“謝我什麼?”聲音太軟,不像她,紀驤低頭看她,看見她半眯眼,紅紅的眼眶褪去紅顏色。
“你的身體比電毯更好用。”她靠他,更近一點點。
“把你的寒冷驅逐了?”
“嗯,它們怕你的冷臉,一山還有一山高、一冷還有一冷寒,你接近,它們全部移居南極。”
輕淺笑開,曲央佩服自己,在他懷裡居然沒有臉紅心跳,也沒有結巴得說不出半句話。
“那麼好用?”
“對,在你身邊四季如春,下次你到哪裡,我都要跟你去。”這話露了骨,她有點後悔,怕他胡亂聯想。
紀驤並沒有,只當那是病人的昏話。
“你還欠我一個故事。”
“哪有。”
“你說今天碰到‘兩件’難過的Case。”他要她把難過吐盡。
想起來了,微微上翹的嘴角又往下沉。“前幾天,急診室送來一個孕婦,她懷孕八個半月了,要緊急進行剖腹產。”
“情況很嚴重?”
“她發現丈夫外遇,氣得喝鹽酸自殺。她意識清楚,鹽酸灼傷她的食道,她痛得全身蜷曲,當時狀況很不好,耳鼻喉科醫師和婦產科醫師同時進行手術,幸好小嬰兒平安沒事,是個男孩,未足月,才兩千兩百克。
醫生評估,媽媽的食道即使做了重建,也不敢保證她能正常說話。產婦清醒後,護士好心替她抱來小孩,她不看,滿眼怨恨,那不關嬰兒的事啊,他又沒做錯。“
又一個沒做錯,沒錯的人碰上錯的事,他替小嬰兒憂心。
“直到今天,產婦住院第五天,她的丈夫才來醫院,她寫紙條騙丈夫說孩子死了,她丈夫頭也不回離開,他到醫院只是為了看小孩。”
曲央以為婚姻裡沒有愛情,至少有責任,沒想到,他根本不願負擔責任,碰到這樣的男人,她怎能用生命賭丈夫回頭?
“然後呢?”
“下午,她爬到醫院頂樓,從上面往下跳。那時我剛好要回家,砰,好大聲響,我回頭,看見她躺在血泊中間。”
說到這裡,曲央渾身發抖,親眼目睹女人的不平,看鮮血染紅柏油路面,死者的眼睛不肯緊閉,她怒目向天,想對誰抗議?
“別怕。”
“我知道她很恨。”當時,曲央盯住她的眼,被下詛咒似地,動彈不得。
“她不該恨,那種男人不值得她付出一切。”
“不管再好的男人,都不值得拿命換,對不?世界上,不是隻有愛情對不?親情友情重要、責任義務重要,連事業都可以佔據生命一部分,她不該只看見愛情,她該看看她的兒子在保溫箱裡,如何努力讓自己活下去:她應到癌症病房裡,看看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患者,是如何向老天爭取生存權。”
“你是對的。她不應該死,她有千百個理由讓自己活得精彩,卻愚笨得選擇結束自己:前面猝死的那位產婦,她想找千百個理由讓自己活下去,卻沒有機會,這世界……公平太稀少。”
“主任醫師說,行醫越久,他越覺得自己沒有救人本領。他說,只是上帝藉由他的手,選擇讓誰留下、讓誰走。”
“我以為醫學是門最科學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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