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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醫療裡,生離死別是少的,大多時候她接觸到的,都是病人對於自己過往愧疚累積成疾的病。在工作??的時候,她有時不能夠體會,到底為什麼人要不斷地把一件事情的過錯全部推在身上,久久不能夠放下,有些病人,幾十年過去,都還會因為過往一個片段驚醒於夜半。
但現在,她卻是徹底懂了那些人的心態,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常要病人別想太多的言論根本就是可笑,人之因為有感情,所以才會感到愧疚,誰也無法經歷過同樣的情感,輕易的在旁邊說那些教科書上,冠冕堂皇的道理,簡直是可惡之極。
就像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傷害了若納的這一切。
(七十六)別離
“少少姑娘,你來了?”若納的母親聽見腳步聲,回頭見黃少少愣愣地站著,驚訝的喊著。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夠跟若納的母親說什麼,自己是害他兒子變得這麼慘的原兇,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卻沒有半分責怪,這樣的包容反而讓她無地自容。“一切都怪我。”
“不是你的錯,我從來沒想過是你的錯。”若納的母親又說,以肅穆而又堅毅的眼神,她把床邊坐著的位子讓給黃少少,自己站在後面。“跟他說說話吧,??雖然他沒有說,不過我知道他一定在等你回來。”
這樣的話語,是不是代表著,若納的母親已經做好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理準備?黃少少鼻子一吸,眼淚又滾下,她看著這個堅毅的女人,她的丈夫死在了沙場上,兒子又性命垂危,是這樣坎坷的一生,才能換來了現在的氣度與寬容嗎?黃少少低頭端詳著若納的臉,緩緩搖頭,心裡酸了又酸。
黃少少靜靜的牽起了若納的手,皮疹與紅斑已經爬滿了他寬大的手掌,一陣冰涼襲來,這是敗血症最後的幾個症狀之一,感染後應該要發燒滾燙的,但拜血癥的病人四肢卻會冰冷發涼。黃少少輕輕揉著他的手,想溫暖他的手掌,卻是沒有一點效果,她又摸了摸若納緊閉著雙眼的臉龐,若納的呼吸又喘又急,胸膛不斷的上下起伏,像是隨時都要吸不著氣一般。
“若納…”
沒有平時貧嘴的討厭,沒有動不動抓著她嘲笑的舉動,那些事情變成模糊的痕跡,卻接連不到現在,若納什麼反應都沒有,黃少少努力的想把過去那個若納的影子印在現在這憔悴的人身上,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懷念那一切的。
但在她連喊了幾聲後,閉著的眼皮,卻勉強的撐開了,裡頭的眼白漲滿了發紅的血絲,若納看著黃少少,想要勉強的勾起嘴角,卻怎麼也做不到。
若納的母親看見兒子醒了,趕緊也靠過來。
“兒子,你醒了,你醒了。“她激動的說。
“娘…“喉嚨乾啞啞的,若納的聲音含糊不清。
“娘去給你倒水,娘去倒水。”說完,她便跌跌撞撞的去桌上倒了杯水,滿是皺摺的手指,握著茶杯不斷髮顫。
“和談…還好嗎?”斷斷續續,全身力氣,若納問。
黃少少的淚腺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她抬頭看著天花板,忍住了眼淚,才又低下頭,勉強的回答他:“一切都很好,你放心。”
“說謊,說謊要打草稿…”若納說,每說一句,他的呼吸就越來越喘,氣息卻越來越弱。
“真的很順利!”黃少少心裡涼的不剩半截。
“順利,順利的話,你們怎麼會…怎麼會回來?”
如大雨般的傾盆淚水奪眶而出,瞬間流下,一滴一滴落在若納的臉上,黃少少淚水的溫熱滑過他冰冷的面板,卻留不下熱度。
“哭什麼…無聊。”說出這句話後,若納用力的咳了起來,黃少少趕忙讓他側著身子,輕輕的拍拍他的背,卻赫然發現他背上原本的傷口,在幾天的時間裡,竟是爛的見骨。
咳出來的鮮血灑的到處都是,噴上了黃少少的衣服以及若納蓋的被褥,黃少少急著要去外邊找宮女換一件乾淨的,卻被若納阻止,他說:“換不換…都沒有意義了,至少…我最後見到了你。”
“說這什麼話!”黃少少一面哭,一面伸手抹著若納臉上的血,血花開在蒼白的臉上。“你會好起來的。”
若納笑著“不必騙我…我知道的。”
“你休息吧。”黃少少說。
可是若納卻沒有停歇,黃少少最怕這個情況,有種迴光返照的感覺。他說:“少少…你記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