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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演過《賽金花》,“三點水”記恨至今,叫公安局把她關進了提籃橋監獄,不久就被活活整死了,連遺體在哪裡,親人們也找不到。……
現在,江青、藍蘋、“三點水”、旗手、女皇,這些正名、藝名、渾名和封號,在吳希聲腦中攪和著,旋轉著,那個戴副眼鏡、雙頰下墜的老女人,忽然變成個蛤蟆精,嚇得吳希聲渾身觳觫,從腳底板到腦門心一陣陣直冒涼氣。吳希聲十分擔心,從“牛棚”到監獄,幾乎是父親無法逃脫的命運。王瑩僅僅因為跟“三點水”爭演過一個角色,就不明不白地丟了性命;父親呢,可能是極少數知道江青那些風流韻事的老文化人之一,那個女皇又豈能輕易放過他?
唉,夜是多麼黑啊!吳希聲的心飄了起來,飛向遙遠的遠方。上海提籃橋監獄在哪裡?大牆很高嗎?拉著電網嗎?關押父親的號房很小很暗吧?透過小小的鐵窗能望見天空的一角嗎?父親有沒有像關在重慶渣滓洞中的江姐、許雲峰那樣戴上腳鐐手銬?牢飯如何?吃稀的還是乾的?胃病嚴重的父親能夠下嚥嗎?他們每天有沒有放風的時間?……吳希聲腦子裡盡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懸想。
昨天,雪梅和張亮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為吳希聲鼓起愛的勇氣,燃起愛的火焰,現在當頭澆下一桶冷水,熄滅殆盡。嘿,孫衛紅你這個巫婆算的命,卜的卦,真是靈驗極了!秀秀呀秀秀,我並非不想愛你,而是不能愛你。天意如此,命該如此,我只能跟你說“不”了!
這一宿,吳希聲又是通宵未眠。
一片晨光灑進來,小屋裡有了些許亮色。吳希聲支起身,軟塌塌地倚在小床上。忽然,他看見小窗上有一張八卦圖般的蜘蛛網。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一隻紅眼蜻蜓撞在上面,被銀絲般的蛛網黏牢了,任它怎麼掙扎,也逃不出羅網。一會兒,小蜻蜓就氣息奄奄,一動不動。吳希聲擔心,這會兒一定有隻兇惡的大蜘蛛,躲在陰暗的角落,覬覦著這隻可憐的小蜻蜓。也許只需一袋煙工夫,這隻可惡的大蜘蛛就會慢慢爬出來,從容不迫地享用一頓佳餚美餐。吳希聲心裡像被小刀剜了一下,甚是不安了,便匆匆下床,用一枚竹片在空中劃了個十字。那隻織成八卦圖案的漂亮的蛛網,頓時支離破碎,蕩然無存。那隻陷入羅網的小蜻蜓掉在窗臺上,扇了扇翅膀,仍然無力起飛。吳希聲把它撮起,用細竹片輕輕地剝離黏在它身上的蛛絲。然後,把蜻蜓託在掌心,吹了口氣,那隻得救的小昆蟲終於扇動翅膀,在空中畫了個圓圈,輕盈無聲地飛走了。
吳希聲仰望靜靜的群山,仰望高遠的藍天,心中一片空茫。
秀秀不知希聲葫蘆裡裝的什麼藥,還是不斷來找希聲。她給希聲送些可口的菜蔬,給他洗洗刷刷,縫縫補補。兩個年輕人單獨在一起,依然免不了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秀秀積極、主動、帶有進攻性;希聲消極、退縮,步步為營。秀秀免不了委屈,惱怒,使點小性子,斥責希聲看不起山裡人。希聲就申辯叫屈,一再說明自己不能害她,不敢害她。但是,關於自己父親已經關進監獄,卻隻字不提。吳希聲不僅不敢對秀秀說,也不敢在雪梅、張亮面前透露半點訊息。因為希聲擔心這事一傳開,自己受到的歧視,跟農村“四類分子”的子女也就不差分毫了。他在楓樹坪這麼多年了,親眼看見“黑五類”子弟過的那日子,比戰戰兢兢地躲在地洞裡的土撥鼠還要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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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苦櫧林中(8)
希聲和秀秀就這樣耗著,像閩西蘇區當年打游擊的拉鋸戰,進進退退,磕磕絆絆,曠日持久,弄得兩人都精疲力竭,心力交瘁,幾乎陷入毫無希望又無力自拔的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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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久,發生一起意外事故,王秀秀差點兒就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把躲躲閃閃的吳希聲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那是深秋的一個午後,秀秀吃過午飯,收拾好碗筷,把一隻大木盆推下漲滿秋水的楓溪。然後,她坐在木盆上,以掌當槳,順水漂去。那時的楓溪是毫無汙染的Chu女溪。水清如鏡,游魚可數。溪沿邊汀藻生氣蓬勃,水底下水草葳蕤逶迤。秀秀在水中劃盆,跟水中的游魚一樣快活。一會兒,秀秀的木盆便漂到下游水流平緩的百尺潭。百尺潭裡長著密密麻麻的紅萍,酷似鋪開一匹又一匹綴著鮮花的錦緞。這種繁殖力極強的水生植物,是農家飼養牲畜的好飼料。秀秀家養著兩頭豬崽,常常要划著大木盆到溪裡撈紅萍。問題是,秀秀以往撈紅萍從不耽誤出工,在清晨或傍晚,抓住別人吸菸喝茶的一點時間,坐著木盆漂到百尺潭轉一圈,她家的牲畜就餓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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