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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道: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放!”
張亮點著引信,一條閃光的小火龍發出哧哧的歡叫,朝那塊蹲伏在田壟間的大青石飛快奔去。眨眼間,爆發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團濃黑的煙霧騰空而起,像原子彈試驗升起的蘑菇雲,一團疊一團,一圈套一圈,向上升騰翻湧,一下子躥起半天高。片刻,蘑菇雲似的煙霧漸漸消散,一陣陣沙石塵土嘩嘩散落。持續好幾秒鐘的大爆炸,有如七級地震,威力無比,四周的崇山峻嶺都抽筋拔脈似的顫抖了好一陣子。
日落時分,社員們紛紛收工。說是上山造大寨田,其實大都是來湊個熱鬧,並不辛苦,中午還能免費吃四個白麵饅頭,在那個年代,這是一次免費的午宴,社員們簡直像過年過節一樣高興。年輕人哼著“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晃晃悠悠地下了山。秀秀和娟娟沒有心思唱歌,都急著回家給小崽子妹娃子餵奶,扯開大步跑在最前頭。
秀秀進了屋,還來不及喝口水,直奔自己的房間。她往床上一瞄,床上空空如也,心裡不由一驚;再往地上一看,看見裹在小風衣中的小文革孤零零地躺在地角頭。天呀!這是怎麼啦?她一下子撲過去,抱起小崽子一瞅,櫧櫧雙目緊閉,滿臉是血,腦門子上塗滿了白兮兮的腦漿。一摸,小崽子全身冰涼,僵硬了,早就死撇撇了!
秀秀魂飛魄散,大聲哭喊起來:“櫧櫧!櫧櫧!文革!文革!噢噢噢,我的崽呀!嗚嗚嗚,我的崽呀!……”
茂財叔和劉福田聞聲趕來,看看秀秀懷裡的死嬰,也都嚇懵了。劉福田瘋子一般大聲狂叫:“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啊!是誰害死我的崽?是誰害死我的崽?嗚、哇、啊!……”
從“文化大革命”大風大浪中闖過來的劉福田,階級鬥爭這根弦始終繃得緊緊的。他在屋子裡轉了幾圈,這裡翻翻,那裡看看,發現不了任何蛛絲馬跡。又跟他的丈人老茂財叔合計了老半天:是小崽子亂蹦亂爬,自己摔下床的?不可能,絕不可能!不滿百日的幼嬰,連挪挪屁股蛋子都不會呀,哪裡說爬就會爬?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小文革自己栽下床的,也只能栽到床跟前,哪會一栽栽到離床一丈多遠的大櫥邊?
第十二章 妖霧謎團(4)
“肯定有階級敵人破壞!肯定是階級敵人進行階級報復!”
裝滿了敵情觀念的劉福田腦子一轉,得出這個結論,完全符合那個年代流行的思維邏輯。隊裡母豬不下崽,黃牛不耕田,桃樹不開花,李樹不結果,都能生拉硬扯追索到階級敵人破壞。要拉幾個四類分子出來批一批,鬥一鬥,甚至斃幾個殺雞警猴,叫做“階級鬥爭一抓就靈”,叫做“抓革命促生產”。這會兒,一個縣革委副主任活潑可愛的小崽子突然一命嗚呼,背後能沒有階級敵人的瘋狂報復?還不是現行反革命分子磨刀霍霍行兇殺人?
劉福田立馬找來大隊支書、治保主任和民兵隊長,分析敵情,對全村可疑分子進行排隊摸底。大家認真回憶,七嘴八舌,說當天全部青壯勞力都上山開山造田,留在村裡的都是些像瞎目婆張八嬤、沒卵泡柺子牛那樣行動不便的老弱病殘;再說,又都是貧下中農,作案的動機和能力,都等於零。排來查去,就有人提出個線索,說當天半下午,大約四點多鐘,也就是張亮掄了一百二十五下大錘扛走那面大紅旗之後,有人看見吳希聲一個人悄悄下了山。
劉福田雙眼骨碌一暴,咬了咬牙根說:“嗯,這傢伙很可能是個嫌疑犯!”
春山爺拿不定主意,有些猶豫說:“劉主任,這個結論是不是下得太早了,證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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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嘛咯證據?大家都在山上開山造田,他吳希聲獨自一人偷偷溜下山,這就夠可疑了。”劉福田想起孫衛紅咬他一口的血海深仇,想起吳希聲曾是秀秀老情人的那些舊事,自以為作此判斷是萬無一失的。他朝治保主任和民兵隊長揮了揮手,“快,你們先把吳希聲給我抓來問問看,莫讓他逃跑了!”
治保主任去傳呼吳希聲的時候,希聲還以為又是寫標語、出牆報這一類寫寫畫畫的差事呢,因為這類細活一向都由他包乾的。吳希聲顧不得肚子還有些不舒服,趿著雙人字塑膠拖鞋,踢踏踢踏地來到大隊部。看見會議室裡坐著劉福田、春山爺,而且都是臉孔闆闆的,心裡格登一下,覺得情況不大對頭,就惴惴然問道:“劉主任,找我有事?”
“吳希聲!”劉福田陰毒的目光像錐子一樣直刺過來,“下午四點多鐘,你一個人下山做嘛咯?”
吳希聲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