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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抱著這可愛的小崽子逗樂的。
孫衛紅把劉文革輕輕放回床上,又難捨難分地瞅了兩眼,一縱身,上了牆頭,再一躍,出了屋。它在楓樹坪待過三年,幾乎熟悉村裡通向山上的每一條大路和小徑,便人不知鬼不覺地飛快上了山,進了林。
第二天,劉文革餓得哇哇大哭的時候,孫衛紅又潛進秀秀家的小院。它抱起小崽子餵飽了奶。也是待到人們回村的時候,它才匆匆離去,一切安然無恙。第三天,孫衛紅又來了。劉文革吸慣母猴的|乳汁,似乎有了一種預約的期待,它不哭了,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床上,恭候著猴媽媽到來。孫衛紅從劉文革的眼神裡看到小生命對自己的依賴,看到猿猴存在的價值,看到古老靈長目與現代靈長目之間溝通的可能性,更是喜不自禁,抱著小崽子在屋裡走來走去,晃晃悠悠。一會兒上樑,一會兒下地,樂得個屁顛屁顛的已經忘了自己是誰。就在孫衛紅抱著劉文革蹲在一人多高的大立櫃上嬉戲逗樂的時候,它聽到突如其來石破天驚的一聲巨響──它當然不能知道,劉福田正帶領社員大造大寨田,開山炸石,放了一炮──像地震一樣可怕,沙啦啦的灰塵從屋頂震落,小土屋劇烈地顫抖了好幾秒鐘。孫衛紅陡地一驚,兩隻前爪一鬆,劉文革來了個倒栽蔥,從高空跌落,像個易碎的玻璃器皿,腦殼粉碎,腦漿迸濺,立時摔了個死撇。
孫衛紅當即嚇壞了,唧唧大哭,六神無主。這是一種怎樣的宿命呀!一個多月前,孫衛紅的親崽在深澗懸崖摔死了,現在,被它視如親崽的劉文革又一命嗚呼。孫衛紅在屋裡急得團團轉,想不出一點辦法,直熬到上山造田的社員們陸續回村了,它聽到王秀秀咿呀一聲開了門,哐噹一聲把鋤頭扔在地角,接著是咕嘟咕嘟的喝水聲,朝臥房大步走來的腳步聲。孫衛紅渾身一陣觳觫,一躍上了牆頭,悄沒聲息地蹲在那裡,看著秀秀哭得死去活來,也陪著叭達叭達地掉淚。再後來,孫衛紅聽到村子裡人聲擾攘,轟轟隆隆,人們像潮水一樣向大隊部湧去。它為好奇心所驅使,也下了高牆,越過楓溪,潛入稻田,躍上一株烏桕樹,窺視著事態的發展。
一會兒,孫衛紅看見幾個壯漢把一個瘦高個帶進大隊部。孫衛紅一下就認出那人是它的大恩人吳希聲。天呀,這是怎麼回事?……孫衛紅心裡一驚,也顧不得多想,連續幾個貓躥虎跳,很快就上了大隊部的黑瓦屋頂;繼而,它又鑽進屋子,一聲不響地趴在大廳高高的橫樑上。現在,孫衛紅什麼都看得更清楚了:吳希聲被人家用棕索捆綁在柱子上,手指粗的棕索勒進他的細皮嫩肉,脖子上、肩胛上和膀子上,都磨出了一串串血星子。一會兒,孫衛紅又看見走進一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來,心裡更加緊張了。從這傢伙兇巴巴的樣子,孫衛紅很快認出來,他就是一年前曾經被孫衛紅狠狠咬了一口的那個兩腳獸!瞧,他又朝我的大恩人齜牙咧嘴哇啦哇啦了。孫衛紅一時怒火燒心,真想凌空跳下,一口咬斷那個兩腳獸的喉管。但是,它不敢動彈,屋裡人多,一人伸個指頭,也能把它掐得粉碎。孫衛紅只好咬緊牙關忍住了。它的一根不長不短的猴尾巴,一不小心掉了下來,連忙小心翼翼地收了上去,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趴在橫樑上,連大氣也不敢喘。
再過一會兒,孫衛紅又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跌跌撞撞走進來,它認出她就是那個摔死了的小崽子的母親,這女人肯定是瘋了,一進來就颳了大恩人兩個大耳光。被捆綁在柱子上的吳希聲,不能還手,也不敢還口,可憐兮兮地耷拉著腦殼。孫衛紅快要急死了,怎樣才能解救自己的大恩人啊?……
一直捱到上燈時分,孫衛紅看見幾個穿黃軍衣的漢子闖了進來,把大恩人吆喝著,推搡著,押上一臺裝著四個大磨盤(孫衛紅少見多怪,頭一次看到吉普車)的大傢伙,呼隆隆開走了。破敗古老的大隊部忽然靜了下來,趴在高高橫樑上的孫衛紅抓耳撓腮地想了又想,糟了,大恩人吳希聲這一去準是凶多吉少了!
於是,孫衛紅倏地躍下橫樑,騰地一聲鑽出窗洞,站在黑暗中定了定神,辨明遠去的隆隆車聲,追著瀰漫在風中的汽油味,朝縣城的方向,像帶響的飛箭一樣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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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猶大的悲哀(1)
茂財叔鋸了幾塊床板,釘了副小棺材,給小外孫收了殮,不顧秀秀哭得死去活來,硬是扛上山埋了。
此後幾天,秀秀茶水未進,關在家裡以淚洗面。鄉親們只曉得秀秀是為小崽子的慘死傷心,卻不知道她同時也為吳希聲牽腸掛肚、悲痛欲絕。娟娟怕秀秀有個三長兩短,常常過來跟她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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