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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吃飯吧!”秀秀雖然回答得有氣無力,茂財叔也算心裡有了點底,這才慢吞吞地動筷子扒飯。
希聲和秀秀幽會之後,心煩意亂,在床上躺了一夜又大半個白天,直到下午也不見起來吃飯。雪梅和張亮到他床前噓寒問暖,把他拽起來吃飯。
希聲走進伙房,看見張亮和雪梅吃的都是紅薯飯,醃菜幹,而擺在自己面前的卻是一碗白米飯,一碗雞蛋花。希聲心裡暖暖的,酸酸的,不好意思端筷子。
雪梅說:“你病了,這是病號飯。”
希聲說:“把你們的蛋吃光了,你們吃什麼呀?”
雪梅和張亮都愣了一下。希聲後悔這句話不該說。只能見到蛋殼卻吃不到雞蛋這樁小事,在他們心中投下不滅的陰影,一提起來,就叫人尷尬。
“你放心,我前天又到圩場買了三隻小雞婆,雞冠已經紅紅的,很快就會下蛋。”雪梅故意把話說得很輕鬆,飯桌上的氣氛稍稍活躍起來。
張亮也連忙打哈哈:“吃吧,吃吧,我們不是宣過誓,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麼,有蛋自然也是要同吃的。”
希聲見雪梅和張亮都說得情真意切,便不再拘禮了。吃過飯,雪梅又特別叮囑希聲,說我們三個是分夥不分家的,這些天你身體不舒服,不要自己做飯,我往鍋裡多抓一把米,就有你吃的。
希聲連聲稱謝。張亮捲了支喇叭煙吸著說:“希聲,看你悶聲不響的,又不像有病,莫不是有什麼心事吧?”希聲說就是頭有點痛,也沒什麼心事。張亮說:“沒心事?你昨天半夜準是做夢了,我在隔壁房間聽到你大叫大喊。”
希聲想起昨夜的確做了個可怕的夢:茂財叔手拿一根柴棍,追攆著落荒而逃的秀秀,還像瘋子一樣狂叫著:“我要敲斷你的腿!我要敲斷你的腿!”希聲奔了上去,把茂財叔死死抱住……
希聲有些尷尬,臉紅紅地問張亮:“我喊叫什麼了?”
張亮說:“你大喊大叫:不能打人!不能打人!嘿,誰打誰了?你喊得好凶呀,做了個什麼夢?”
希聲支吾一下,信口胡謅,說他做夢到公社赴圩,看見圩場上有兩個人打架,他去勸架,就亂叫亂嚷起來了。
“咳!”張亮長嘆一聲說,“他媽的,待在這山溝溝裡真憋氣,連做夢也做不出什麼好夢。”
希聲吃過早飯,又回到房裡待著。他不想出工。既渾身無力,又憂心忡忡,更不敢面對秀秀。回想起昨天夜裡與秀秀在月下幽會,相擁熱吻,自然是甜蜜的,銷魂的。但是甜蜜與銷魂之後,接踵而來的卻是後怕和後悔了。父親還在學習班接著審查,狗崽子一個,咳,吳希聲呀吳希聲,你哪有條件愛人家秀秀?退一萬步說吧,就算秀秀一門心思要跟你好,就算兩人喜結良緣,往後的日子怎麼過?自己的前途在哪裡?毫無疑問,結了婚,就得生兒育女,就得扛一輩子鋤頭,就得永遠紮根農村,自己受到麗達諾娃激賞的十個手指頭就得變粗變僵變硬變得慘不忍睹,變成不是自己指頭的指頭。已經練了十多年小提琴的基本功就將付之東流,當小提琴家的理想就將成為一枕黃粱美夢!……想起這些,吳希聲嚇出一身冷汗,不由從牆上取下那把法國名牌小提琴。
第四章 天浴(5)
啊,小提琴,只有你,我的心愛之物,才是與我朝夕相處、永不分離的伴侶呀!
這把小提琴是法國維約姆琴行製作的珍品。1946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久,吳希聲的恩師麗達諾娃到巴黎去演出,花了一週的演出收入,約二千五百法郎,買下這把名牌小提琴。它的面板是用鬆軟的雲杉製作的,琴頭、琴項、背板和側板都是堅硬的楓木。該凹的凹,該凸的凸,弧線曲線都是那樣柔和而流暢,再髹以橙紅的亮漆,裝上烏黑的邊飾,簡直是個身姿婀娜的少女啊!
1966年苦夏的一個星期天,才十三歲的吳希聲坐了三站有軌電車,又轉五站公共汽車,匆匆忙忙趕到老師所住的小別墅學琴,看見麗達諾娃已經神色焦灼地站在門前等候。吳希聲甚是抱歉,說:“老師,對不起!我遲到了!”
麗達諾娃苦笑一下:“是啊,現在真有點兵臨城下的感覺,但是,我們還得上完這《 最後一課 》。”
當時,吳希聲來不及弄明白老師話中的深意,他是事後回憶,才猜測老師那時也許已經看到交響樂團貼出一些大字報,提到領導網羅牛鬼蛇神等等“罪狀”,預感她在中國沒有立足之地了。老師的比喻真是耐人尋味。她把中國的造反派比做兵臨城下的普魯士軍隊,自己則以都德筆下恪盡職守的法語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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