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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擊搶收的日子,吳希聲忙得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他是春山爺特別挑選的大隊會計,要指導各小隊算好工分賬和預分賬。這“瞞產私分”雖然是偷偷摸摸的勾當,可也亂來不得,田裡產多少,倉裡裝多少;進倉多少,出倉多少;張三分多少,李四分多少,一筆一筆都要算得一清二楚。賬目雖然不能對上公開,卻要讓社員人人心裡有數,才能公平,才能服眾,才不會先從內部亂起來。社員搶收三天三夜,吳希聲的烏木算盤也嘀嗒嘀嗒敲了三天三夜。他眼裡扯起血絲,雙頰青灰一片,整整掉了十斤肉,才把全村六百多口的口糧、工分糧、“五保戶”的保命糧,核算得斤兩無誤。
當幾條山壟田收割完畢,新谷曬乾,谷坪掃淨,把該分的糧食分到各家各戶,人人喜上眉梢的時候,一輛“東方紅”55型拖拉機,突突突地進了村。那個年代楓溪公社還不通公路,公社主任也不配小轎車和吉普車,劉福田為了抖抖威風,就叫了一輛拖拉機把他送到楓樹坪。
春山爺安頓劉福田在大隊部住下。第二天,領著他進山看莊稼。那都是些水冷土瘠尚未收割的高山田。春山爺唸了一首民謠:“田丘尺六,田坎丈六,耕牛唔 ① 到,手扒腳轆;無陂無圳,靠天食粥。洪水一衝,一坑到篤(底)。汗流浹背,谷枝蠟燭。田鼠偷食,鳥子又啄。辛苦一年,填不飽肚。”春山爺一口氣唱完這支哭窮歌,又說,“劉主任,你看看,我們大隊盡是些臭屎田、山坑田,還能不戴貧窮落後的帽子?”
第一章 人猴結怨(4)
劉福田拍拍胸脯大聲響氣說:“楊春山,你等著吧,兩年之內,不叫楓樹坪改天換地,嘿,我劉福田就四腳著地爬出你們楓樹坪!”
楊春山年過半百,在村裡輩分很高,又是閩西暴動時期的老赤衛隊員,鄉親們無不尊稱他春山爺。可這劉福田,仗著自己是公社第一把手,開口楊春山,閉嘴楊春山,大大咧咧,趾高氣揚,像葫蘆上瓜棚,擺出蠻大的架子。
劉福田一到楓樹坪蹲點,就心急火燎地想見王秀秀。但是,那個年代的幹部講究“親不親,階級分”。秀秀家是富裕中農,不能成為訪貧問苦的首選物件。劉福田學著當時一些地縣大幹部的樣子,這家軍烈屬屋下坐了坐,那家“五保戶”家裡看了看,該做的官樣文章做了個足,第三天,日暮時分,他雙手搭在後腰上,在楓溪岸邊來回踱著官步,好像在觀看風景。其實,他心猿意馬的目光盡在溪埠頭上溜來溜去。那裡有一長溜婆娘子山妹子蹲在搗衣石上浣衣洗菜。劉福田看不見她們的臉,只能看見她們高高撅起的臀部,像一長溜不住扭動的圓圓的肉球。這真是一道迷人的風景線,讓劉福田浮想聯翩:嘿,誰想相媳婦挑女人,這裡可是最好的去處!從那些大的小的肥的瘦的和不大不小肥瘦適中韻味無窮的肉球,你能判斷出哪個是婆娘子,哪個是山妹子,哪個胖,哪個瘦,哪個俊,哪個醜,哪個正在含苞待放,哪個已經生過崽子。劉福田聽過許多這方面的專業知識,那也是一門既有趣又深奧的大學問。劉福田大開眼界,心旌搖盪。可是,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王秀秀。秀秀細腰,圓臀,有一條烏黑油亮的長辮子搭在後背上,渾身都散發著學生女娃子的青春氣息,劉福田只要遠遠地瞄上一眼,準能認出來的。
劉福田就有些掃興,又從溪埠頭踅了回來。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挽著一竹籃衣衫的王秀秀腳步輕盈地走來了。劉福田立馬迎了上去打招呼:
“咦,你,你……你不是秀秀麼?”
劉福田驚喜的表情和聲音,都表明這完全是一次邂逅。但真正驚愕不已的卻是秀秀,她話都說得不利落了:“你,你,你是……”
“咦,不認識了?我是劉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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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秀秀終於認出來了,“劉、劉主任,劉書記,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下來蹲點。嘿,老同學了,叫我劉福田,叫我劉福田,不要叫官銜。”劉福田在漂亮的細妹子面前說話特別輕聲細語。
秀秀抿嘴一笑:“我可不敢。”
“有嘛咯不敢?我們是老同學。”劉福田更加和藹可親了,笑眯眯地開始敘舊。劉福田說,我和你一塊上楓溪小學,同窗整整五載哩。班上有個調皮鬼老是欺負你,我還為你護過駕,保過鏢,嘿,你記得不記得?
“是嗎?”秀秀眨巴眨巴大眼睛,使勁地回想著,“真有這檔子事?我怎麼記不起來?”
王秀秀和劉福田說話的時候,在溪埠頭洗菜浣衣的細妹子和婆娘子,都扭頭看過來。那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