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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生的,他太清楚媻姍心底在想什麼,但是女兒的奢想只會拖累她,讓她追逐著遙不可及的幻夢,既是如此,還不如抓牢手中平實的小小幸福,做爹孃的,也就只冀望女兒能嫁個好良人,再多,也不貪求了。
梅媻姍顯露疲憊,不知是被父親轟擊太久還是無力感湧現,她再也聽不下任何一個字,推開了木椅,雙掌撐著桌沿才能站直身,好似所有的精力在方才父女倆短兵相接的過程中全數耗盡。
爹說的每字每句,她都已經忘了;心底的排斥讓她的腦袋不去容納任何說服或逼迫的話。
她知道梅項陽會是好夫君,但他是師弟,這兩者的身分不容弄混,即便全莊裡的人都無法明白她的想法,可是有一個人一定會懂!心中滿滿激起“只要那一個人懂就夠了,其他人的想法她不在乎”的念頭,那個會懂的人一定會站在她這邊,挺她到底。
對,他一定會,只要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他,他會替她想出解決辦法的,因為,他總是這樣。
不理會梅盛在身後的嚷喚,梅媻姍提起全力,施展輕功飛奔在園裡的花草上,焦急的心讓她好些回都沒瞧清腳下受力的枝啞有沒有踩空,摔得又重又疼,但她不顧狼狽、不顧疼痛,一心只想去找他。
找他替她燃一盞燈,指路的燈。
“怎麼這麼急?後頭有人在追你嗎?”
當她氣喘吁吁地在院後菊圃間找到梅舒遲時,他笑容可掬地問著她,令人不解的是,他臉上不見半分異常,幾乎讓梅媻姍錯覺他還不知曉她爹替她允婚一事。
“三、三當家……”
他半側著身,一頭又直又順的長髮迎著秋風而飛,他笑著,笑著等她喘完並說明來意。
梅媻姍搖著頭,“項陽是項陽,項陽是小師弟……但夫君,我不能接受。”顧不得尚未順好的氣息,她心慌地想讓他聽懂。
梅舒遲淺笑著,“梅舒遲是梅舒遲,梅舒遲是小遲哥……但主子,你接受,為什麼現在這樣的邏輯換到梅項陽身上你不能?”
他聽懂了!
他聽懂了……卻給她最殘酷的答案。
梅舒遲彎身摘下腳邊一株價值不菲的紅焰菊,遞到她面前。
“你自己找答案吧。”緩緩的,他唇邊的笑容褪去,像是不曾存在過。“你向來自主,沒有人能動搖你的決定,當年如此,現在亦然。主子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她沒伸手接過菊株,他卻鬆手任紅菊脫離指間,墜落她眼前。
滿身菊香的男人帶走了鼻翼間所有的清香,她嗅不到半絲的芬芳,在努力吸納之間,卻聽到類似啜泣的吸鼻聲。
拾起泥地上的紅菊,她開始一辦辦扳離菊株,檀口喃喃低吟著。
直到最後,她癱坐在泥地上,一陣凜冽的夜風吹來,捲起了滿地的紅瓣,在空中揚舞,連她身後不遠處那攤沒讓人注意到的拆卸花瓣也無法倖免。
那夜幕間漫天飛揚的花辦裡,不只有她尋找的答案——
也有他的。
第九章
沒人知道為什麼梅媻姍最後還是點頭允了梅盛安排的親事,或許也沒人在意過,畢竟梅媻姍與梅項陽是青梅竹馬,梅莊的人早就心知肚明,而“青梅竹馬”在許多人心底本來就和結髮夫妻相等,只有幾個愛嚼舌根的長工、丫鬟偶爾會聚在一起談論另一個青梅竹馬的反應——不過,另一個青梅竹馬畢竟是主子,又是個待人極好的主子,所以並沒有太多不堪的流言加諸在他身上,流傳最盛的充其量也就是用“主子與奴僕,身分之差”來代替梅舒遲的落敗。
落敗呀,一個這麼好的男人。
梅盛一家都又笨又蠢,一個窮護師和一個主子,誰都知道當然要挑有權有勢又長相優、個性佳的主子呀,可他們偏偏拒絕與主子攀上關係,甘心奴僕嫁奴僕,再生一窩奴僕出來效忠梅家,這令許多沒機緣攀龍附驥的小姑娘們直呼可惜及浪費。
這些閒言閒語自然免不了傳進梅盛一家耳裡,但話隨人說,他們就是不動如山,而梅項陽內定的新媳婦兒更是無動於衷到令人懷疑到底要出嫁的是不是她?
記得那天,梅媻姍拖著更顯疲倦的身子進門,只留下一句“要嫁,等我滿十八再說”,接著便不發一語,入房關門。
十八歲,那還有兩年的日子要算呀。
梅媻姍撂話的狠勁,不給任何人多嘴的餘地。
反正姑娘家十八歲嫁人還屬適宜,十多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兩年,梅項陽自是歡喜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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