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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痕雖不至於破相,但在姑娘臉上總是疙瘩,誰也不知道,梅媻姍從不介意臉上的刀疤,甚至認為這是她該受的,她不將粉顏上的疤視為疙瘩,因為真正的疙瘩是藏在心坎深處,若沒發生“那件事”,她與他仍會像以前那樣無所不聊吧。
他在等著她的答案,等著她給他一個心服口服的答案,她不知如何讓他清楚她的堅持,只能用上她說服自己的唯一理由。
“從您變成主子的那一天開始。”
“我不記得是哪一天。”梅舒遲不讓她三言兩語地含混帶過。
“我也不記得了。”要裝傻,大家一塊來。
“照你這麼說,打從一開始,我梅舒遲就是梅莊裡的三當家,那時的你並沒有這麼……”拒他於千里之外。“疏遠。”
她是在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模樣?在他不知不覺中,他的小粉娃變了,而忙於秋菊採收的他毫無察覺,等到他發覺不對,她已經遠遠避在他身後,以主子奴僕之分為鴻溝,不容誰跨過。
“那是因為我那時不懂事,現在懂了,自然不能再逾矩。”她說得理直氣壯。
好一句不懂事,說來既能脫罪又不得罪人。
“如果你的懂事換來這樣的相處,我倒寧願你是那個不懂事的小粉娃。”一番話輕輕道來,帶著惆悵。
就算我還是小粉娃,你卻不會再是“小遲哥”呀……梅媻姍藏了聲音,暗暗呢喃。
真正改變的人,又豈止是她?
若不是他變成了一個她不得不尊重、不得以禮對待的主子,她又何嘗願意……
“罷了,別談這些。”梅舒遲斷了話題,他不認為深夜與她談這些就能扭轉她石化的觀念,再談下去,只會讓兩人陷入更膠著、更不自在的局面,與其如此,他寧可維持原狀,將一切都維持在最初的原點上。
“你先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還得赴季府的菊花宴,怕你太晚睡,明兒個起不來。”瞧她方才不經心地揉眼,讓他心生不忍。
“我爬得起來!”她倔強地回道,不想被當成貪睡的小丫頭。
“好、好,就當我這個做主子的擔心你這護師太過操勞,從早上卯時醒來便隨著我巡視菊圃,直到子時還不見得能閤眼休憩,明早又得卯時起來,對你而言該是挺吃力的。”他改用懷柔政策。
“主子都不喊累了,媻姍也不累。”倘若要細數整日公務行程的疲憊,梅舒遲絕對勝她不只幹百倍,除了勞力,還得勞心,光是她每天在他身旁聽到的一成串一成串商行話都足夠累垮她了,何況他不只要聽,還得一件件處理妥善,分派給手下管事去做。
此刻梅媻姍臉上還真掩不住替他埋怨辛苦的神情,他輾然一笑。
“真要說我辛苦,也不過只有桂月、菊月、陽月這三個月份,其餘月令我不全在休憩?一年工作三個月,休息九個月,怎麼算都划算。”梅莊兄弟各自司掌一季的事務,這是四人的默契。
“那也不代表這三個月您都可以不用睡!”
每天都是他遣她回房休息,自己還繼續在書房看書或批帳,然後隔天她卯時梳洗完畢上工,他卻早在一、兩個時辰前就到菊花園圃去檢視眾花匠養菊採菊的情況,她真懷疑梅舒遲真有好好休息睡覺過嗎?可他的神情又沒有半分疲憊……只除了他那張在秋日底下怎麼曬也曬不出健康膚色的白皙臉龐。
難道他真異於常人,每天只睡一個時辰?
“我不會太為難自己。你早歇吧。”
不會太為難自己,但也不會太善待就是了吧?梅媻姍心底替他將那句話給補全了。如果她沒盯著他,他一定又會在書房看書看到忘了時辰。
“如果三當家不介意,媻姍想陪著主子,等主子想休憩了,媻姍才回房。”
“不用,我瞧你也累了。”
“媻姍並不覺得累。”
除非他再拿主子的身分命令她,否則她跟他卯上了,要嘛,就兩人一塊收拾書冊,各自回房好好補場睡眠;要嘛,就兩人乾瞪眼一整晚好了。
“別賭氣。”
“媻姍不敢。”
分明就在賭氣,還說什麼不敢。梅舒遲失笑地想。
“我明白了,全聽你的,我不看便是。”他開始疊起書冊,見梅媻姍要上前幫忙,他制止道:“我自己來,這些不是護師的分內工作。”
她只能無語退立一旁,靜覷著他將一桌子書、墨、筆全歸類得整齊,完全不像一個專等著別人伺候的富公子。
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