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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書客人新近送來,送貨還不過七八天。他心道:這莊允城好厲害!”當真是錢可通神收回舊書,重新鐫版,另刊新書,將原書中所有干犯禁忌之處,盡行刪削乾淨。哼,難道就此罷了不成?”吳之榮所料果然不錯。原來杭州將軍松魁不識漢字,幕府師爺見到吳之榮的稟帖,登時全身嚇出了一身冷汗,知道此事牽連重大之極,拿著稟帖的雙手竟不由自主的顫抖不已。這幕客姓程,名維藩,浙江紹興人氏。明清兩朝,官府的幕僚十之八九是紹興人,所以“師爺”二字之上,往往冠以“紹興”,稱為“紹興”師爺“。這些師爺先跟同鄉先輩學到一套秘訣,此後辦理刑名錢穀,處事便十分老到。官府中所有公文,鈞由師爺手擬”大家既是同鄉,下級官員的公文呈到上級衙門去,也就不易遇到挑剔批駁。所以大小新官上任,最要緊的便是重金聘請一位紹興師爺。明清兩朝,紹興人做大官的人並不多,卻操縱了中國庶政大數百年之久,也是中國政治史上的一項奇蹟。那程維藩宅心忠厚,信奉“公門之中好修行”這句名言。那是說官府手操百姓生殺大權,師爺擬稿之中略重,便能令百姓家破人亡,稍加開脫,便可使之死裡逃生,因之在公門中救人,比之在寺廟中修行效力更大。他見明史一案倘若釀成大獄,蘇南浙西不知將有多少人喪生破家,當即向將軍告幾天假,星夜坐船,來到湖洲南潯鎮上,將此事告訴莊允城。莊允城陡然大禍臨頭,自是魂飛天外,登時嚇得全身癱軟,口誕直流,不知如何是好,過了良久,這才站起身來,雙膝跪地,向程維藩叩謝大恩,然後現他問計。程維藩從杭州坐船到南潯之時,反覆推考,已思得良策,心想這部《明書輯略》流傳已久,隱瞞是瞞不了的,唯有施一個釜底抽薪之計,一面派人前赴各地書鋪,將這部書盡數收購回來銷燬,一面趕開夜工,另鐫新版,刪除所有諱忌之處,重印新書,行銷於外。官府追究之時,將新版明史拿來一查,發覺吳之榮所告不實,便可消一場橫禍了。成維藩又教了他不少關節,某某官府處應送禮若干,某某衙門處應如何疏通,莊允城一一受教。程維藩回到杭州,隔了半個多月,才將原書及吳之榮的稟帖移送浙江巡撫朱昌柞,輕描淡寫的批了幾個字,說道投稟者是因贓已革知縣,似有挾怨吹求之嫌,請府臺大人詳查。吳之榮在杭州客店中苦候訊息之時,莊允城的銀子卻如流水價將出去。其時莊允城的重賄,已經送到將軍衙門,巡撫衙門和學政衙門。朱昌柞接到公事,這等刊書之事,屬學政該管,壓了十多天後,才移牒學政胡尚衡。學政衙門的師爺先擱上大半個月,又告了一個月的病假,這才慢吞吞的擬稿發文,將公事送到湖洲府去。湖洲府學官又耽擱了二十幾天,才移文歸安縣和烏程縣的學官,要他二人申覆。那兩個學官也早得到莊允城的大筆賄賂,其時新版明史也已印就,二人將二部新版書繳了上去,回說道:“該書平庸粗疏,無裨世道人心,然細查全書,尚無諱禁犯例之處。”層層申覆,就此不了了之。吳之榮直到在書鋪中發現了新版明史,方知就裡,心想唯有弄到一部原版明史,才能重揭此案。杭州各家書鋪之中,原版書早給莊家買清,當下前赴浙東偏僻洲縣收購,豈知仍是一部也覓不到。他窮鄉潦倒,只好廢然還鄉。也是事有湊巧,旅途之中,卻在一家客店中見到店主人正在搖頭晃腦的讀書,一看之下,所讀的便是這部《明書輯略》,借來一翻,竟是原版。這一下大喜過望,心想若向店主人求購,一來他未必肯售,二來自己也無銀子,買不起,只好偷。深夜之中悄悄起床,偷了書便即溜出店門,心想浙江全省有關官員都已受了莊允城之賄,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告倒北京城去。吳之榮來到北京,便寫了稟帖,告倒禮部,都察院,通政司三處衙門,說明莊家如何賄賂官員,改鐫新版。不料在京中等不到一個月,三處衙門先後駁覆下來,都稱細查莊廷瓏所著《明書輯略》一書,無違禁犯例,該革職知縣吳之榮所告,並非實情,顯系挾嫌誣告,至於賄賂官員云云,更系撲風捉影之通政司的批駁更是嚴厲,說道:“該吳之榮以貪墨被革,遂以天下清官,皆如彼之貪。”原來莊允城受了教,早將新版明史送到了禮部,都察院,通政司三處衙門,有關官吏師爺,也早送了厚禮打點。吳之榮又碰了一鼻子灰,眼見回家已無盤纏,勢將流落異鄉。其時清廷對待漢人文士極為嚴峻,稍有犯禁,便即處死,吳之榮所告的若是尋常文人,早已得手,偏生遇著的對手是富豪之家,這才阻難即無退路,心想拼著坐牢,也要將這件案子幹到底,當下又寫了四張稟帖,分呈四位顧命大臣,同時又中寫了數百張招紙,揭露其事,在北京城中到處張貼。他這一著卻大是行險,倘若官府追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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