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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徹大悟.萬里江山,兒女親情,主子說都已如過眼浮雲,全都不再掛懷。”太后怒道:“他為什麼早不出家,遲不出家,卻等那……那狐媚子死了,他才出家?國家朝廷,祖宗妻兒,一古腦兒加起來,在他心中,也還不及上那狐媚子,這才突然出走。哼,他既然走了,何必又要叫你來通知我?”她越說越怒,聲音尖銳,漸漸響起來。韋小寶說不出的害怕,隱隱覺得,他二人所說的那個人和那件事,實是非同小可。海老公道:“主子千叮萬囑,命奴才說什麼也不可匯漏風聲,千萬不能讓太后和皇上得知。主子說道:皇上登基,天下太平,四海無事,他也放心了。”太后厲聲道:“那為什麼你又跟我說?我本來就不想知道,不要知道。他心中就只牽記那狐媚子一個,他兒子登基不登基,天下太平不太平,他有什麼放心不放心了?”韋小寶聽到此處,心下大奇:“他們所說的難道是皇帝的爸爸?小皇帝的爸爸順治皇帝早已一命嗚呼了,小皇帝這才有皇帝做,莫非皇帝另外還有個爸爸?”他於朝廷和宮中之事所知本來極少,除了知道小皇帝的爸爸順治皇帝之外,其餘一無所知,就算太后和海老公說再明白十倍,他也猜不到其中的真實情形。海老公道:“主子既然出了家,奴才本當在清涼寺中也出家為僧,服侍主子。可是主子吩咐,他還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要奴才回京來查查。”太后道:“那又是什麼事?”海老公道:“主子說,董鄂妃雖然……”太后怒道:“在我跟前,不許提這狐媚子的名字!”韋小寶心道:“原來那狐狸精叫做董鄂妃,那定是宮裡的妃子了。太后的老姘頭只愛這隻騷狐狸,不愛太后,因此太后大吃其醋。”海老公道:“是,太后不許提,奴才就不提。”太后道:“他說那狐媚子又怎麼樣了?”海老公道:“奴才不明白太后說的是誰。主子從來沒提過‘狐媚子’三字。”太后怒道:“他自然不提這三個字,在他心中,那是‘端敬皇后’哪。這狐媚子死了之後,他……他追封她為皇后,拍馬屁的奴才們恭上諡法,叫什麼‘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皇后,這稱號中沒‘天聖’二字,他可還大發脾氣呢。又叫胡光龍、王熙這兩個奴才學士,編纂什麼《端敬後語錄》,頒行天下,也不怕醜。”海老公道:“太后說得是,董鄂妃歸天之後,奴才原該稱她為‘端敬皇后’了。那《端敬後語錄》,奴才身邊經常帶得一冊,太后要不要看?”太后怒喝:“你……你……你……”走上一步,呼呼喘氣,忽然似乎明白了什麼,嘿嘿一笑,說道:“當時天下趨炎附勢之徒,個個都讀《端敬後語錄》,把胡、王兩個奴才捏造的一番胡說八道,當成是天經地義,倒比《論語》、《孟子》還更要緊。可是現下又怎樣呢?除了你身邊還有一冊,你主子身邊還有幾冊之外,哪裡還見得到這鬼話篇的“語錄”?”海老公道:“太后密旨禁燬《端敬後語錄》,又有誰敢收藏?至於主子身邊,就算沒有,但端敬皇后當年說過的一字一句,他牢牢記在心頭,勝過身邊藏一冊“語錄”了!”太后道:“他……他叫你回北京查什麼事?”海老公道:“主子本來吩咐查兩件事,但奴才查明之後,發覺兩件事原來是一件事。”太后道:“什麼兩件事、一件事?”海老公道:“第一件事,要查榮王是怎麼死的?”太后道:“你……你說那狐媚子的兒子?”海老公道:“奴才說的,是端敬皇公所後的皇子,和硯榮親王。”太后哼了一聲,道:“小孩子生下來不滿四個月,養不大,又有什麼希奇了?”海老公道:“但主子說,當時榮親王突患急病,召御醫來診視,說道榮王足陽陰胃經、足少陰心經、足太陰脾經俱斷,臟腑破裂,死得甚奇。”太后哼了一聲,道:“什麼御醫有這樣好本事?多半是你說的。”海老公不置可否,又道:“端敬皇后逝世,人人都道她是心傷榮王之死,但究其實,卻是不然。她是給人用截手法截斷了陰維、陰橋兩處經脈而死。”太后冷冷的道:“他居然會相信你異想天開的胡說。”海老公道:“主子本來也不相信,後來奴才便試給他看,那還是端敬皇后去世之後不久的事。一個月之中,奴才接連在五個宮女身上,截斷了她們的陰維、陰橋兩處經脈。這五個宮女死時的症狀、模樣、和端敬皇后臨終之時一般模樣。單是一個宮女,還說是巧合,五個宮女都是如此這般,主子就確信不疑了。”太后道:“嘿,可了不起!咱們宮中,居然有你這樣的大行家。”海老公道:“多謝太后稱讚。奴才的手法,跟那個兇手不同。不過道理一樣的。”兩人默默相對,良久不語。海老公輕輕咳了幾聲,隔了好一會,才道:“主子命奴才回京查明,害死榮親王和端敬皇后的是誰?”太后冷笑道:“那又何必再查?咱們宮中除你之外,又有誰能有這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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