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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回望不遠處的嫻思殿,突然滯了腳步,像下了很大決心一般道:“回嫻思殿。”
“姐姐,這麼晚了。”婉然打著宮燈略有不解地勸道,“何況,陛下還在嫻思殿……”
那是他次子的生母,他到底還是肯陪她一程。
我靜默著,輕輕說:“不必驚動陛下,我就在殿外候著。”婉然不解之意更甚,我眺望著那一處燈火通明,“卯時,陛下要去早朝,不能讓愉貴姬娘娘這樣離開。”他不會為她誤了早朝,哪怕他知道她等不到他下朝。我很清楚這些,強逼著自己不去想若有一日我與愉貴姬遇到了同樣的事情,他是否也會任由著我獨自死去。
宏晅一直在嫻思殿留到了寅時二刻,出來見了我顯是一怔。我沉默地行了禮,問他:“貴姬娘娘如何了?”
他悲憫苦笑:“睡著。”一頜首續說,“朕下朝後便來。”
“恭送陛下。”我復行下禮去,待他離去後提步進了殿。
愉貴姬靜靜睡在榻上,蒼白的病容在燭火暖融融的光線下有了幾分紅潤。她好像睡得並不安穩,羽睫不時的輕顫,我不敢去猜想她夢到了什麼。她忽而雙眉死鎖地攥緊了手,久久也不放開,好像意識到了一切都行將離去。
“元沂……”她緊張地喚了一聲,我恍然大驚,一疊聲叫來婉然:“快去長秋宮,求皇后娘娘把皇次子送來一見。”
“可……可是……”婉然怔神道,“錦淑宮已然封宮了啊。”
我頹然坐回去,回過身握住愉貴姬的手,感到無助不已。眼淚瀰漫出來,我對著不知是否還有意識的她道:“姐姐,是臣妾的錯……是臣妾為了脫自己的干係請旨封宮的……”我緊咬下唇,淚水仍是一滴滴落在衣袖上,“姐姐,不是元沂不孝,也不是皇后娘娘不體諒……是臣妾的錯!”
從一開始,就都是我的錯,是我當初給莊聆寫了那個“漁”字。
握在我手中的手微微一搐,我微驚,她又一動。擦著眼淚去看她,見她眉頭蹙了一蹙,艱難地緩緩掙了眼。不禁心下大喜,再度叫來婉然:“快去!告訴封宮的守衛,說愉貴姬娘娘醒了,要見皇次子!”
“妹妹……”愉貴姬虛弱地抬手扯住我的袖口,亦止住了我的話,“不必了,我知道,我時辰不多了是不是?今日這麼冷,元沂還小,何苦累他一趟……”
她側臉望向窗外,擱著窗紙,仍依稀能看出外面是無盡的黑夜,她悽悽一笑:“今日真冷。我進宮五年了,好像只有頭年的那個大寒可以和今天一比。”
我不敢開口,怕此時一開口眼淚就會跟著出來。她抿一抿唇,仍是看著窗外:“大寒過了,春天就不遠了。”她重重沉下一口氣,面上笑意迷離,“我的家在梧洵。從前在梧洵行宮的時候,每年上元、中秋都可以見到家人,一年裡最盼的也就是那兩天。掌事宮女心情好,就會準我們在家住上兩日,可從此以後,我回不去了吧……”
自是回不去了,不止是她,還有我、莊聆、琳孝妃、瑤妃……我們死後,終是要葬入妃陵的。風光大葬之後,逐漸被人淡忘得只剩一個封號。
儘管我未有半句作答,她仍是絮絮地說著,彷彿要將最後的話都說個痛快才可舒服一樣:“陛下他……我到底是在他心裡沒有分量的。”她悵然一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哪怕是元沂出生之後,我仍是明白。有時候真覺得寧美人你好福氣,同樣是宮女出身,陛下卻肯那樣待你。你知道麼?我心裡不甘過,我也想同你爭,可我那麼清楚地知道我爭不過……”
“愉姐姐……”我終是開了口,眼淚也如料落下,“陛下來過的,陛下一直守著……後來是不得不去上朝了才走……”
“是啊,誰讓他是陛下。”她闔了眼,顯得疲憊不堪,“我得幸的那一日,也是同樣。記得當時我那麼害怕,他仍是走了,去處理朝政。之後也沒再來過,只一紙詔書封我為良使……”
“姐姐,這回不會,這回斷不會!陛下說了,他下了朝就會來,姐姐等一等……”我的手背死死捂著嘴想止住哭,卻毫無用處。在我的印象裡,她總是活得那麼戰戰兢兢,生怕宏晅惱她不見她。可彌留之際,她的怨竟是這樣的多……
大約也只有到了彌留時,她才敢說出這樣的話吧。
她一聲輕笑間透出幾許冷意:“等?寧妹妹,你不知道我現在覺得多累,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醒過來。他來又能如何呢?我不是你,他對我永遠不是夫君對妻子或者愛妾,我又何必辛苦自己去等?”
“姐姐,看在元沂的份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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