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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洛邑王城的大道上,頭插繽紛羽飾、身著五彩皮鎧的英挺少年們,在路邊田頭無數少女熾烈目光的追逐下,簇擁這鄭伯的大纛戎輅,一路鏗鏘地走遠了。
“說起來,主公已經十年沒上洛了,唉!”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采薇的中年婦人凝望著遠去的旌旗車騎,依稀留存幾分餘韻的眉宇間不覺透出說不出的寂寥來:“當年,主公第一次上洛時候,子都大人也是這般打扮罷?那模樣,那神態,嘖嘖!”
“叔于田,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叔於狩,……”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哼著歌兒,一崩一跳地跑近:“娘,我頭上的花好看不?”
“就知道好看好看,也不瞅瞅你多大了都,還瘋瘋癲癲的!”中年婦人的神色登時變得莊重:“你瞧瞧,你瞧瞧,好樣兒不學,只曉得跟人去學這些無聊小曲兒,大叔大叔,你小孩子家,知道誰是大叔麼?娘跟你說,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人家才不管他好人歹人呢,”少女小嘴一扁:“人家只知道,這大叔從前可是咱鄭國第一帥哥……”
“胡說!”中年婦人的臉一下脹得通紅:“聽好了,當年鄭國第一帥哥是子都,子都!‘不見子都之狡,無目也’,聽過麼?聽過麼?”
少女嚇得一哆嗦,手裡山花險些兒掉在地上:
“子都就子都好客,娘你幹嘛這樣嚇人家!聽說子都也不是什麼好人呢……”
“還說!”
“不說了不說了!”少女急忙拽住孃的衣袖,不住搖晃著:“娘莫氣,娘莫氣啊,人家生下來時候他們就都已經死了,人家哪能知道誰好誰不好,誰帥誰不帥麼。”
“是了,是娘不好,唉,說好了一塊兒給你三姑掃墓的,怎麼又……”中年婦人如夢初醒般拍拍腦門,一把攬住女兒盈盈一握的腰枝:“說來怪羞人的,當年啊,也是在這山坡上,娘和你三姑為了爭子都帥還是大叔帥,吵了個不可開交呢。”
“真的?那爹爹呢,爹爹也在麼?”
“哦,在的在的,那時候你爹爹啊,就騎在那邊那棵樹上……”
山坡的另一面,武姜夫人的駋車軋軋駛進了山坳。
“你們就等在這兒罷,老身想一個人和兒子好好說會兒話。”
大叔的封墓高聳入雲,當年公子呂手植的小槐,已長到合抱粗了。
“寤生老了,子封也死了,兒啊,黃泉下冷麼……”
武姜夫人一邊嘮叨,一邊顫顫巍巍摸索著走近墓前。忽地,她腳步凝住了。
墓前供著一盂麥飯,一樽濁酒,酒飯的後面,坐著一位老婦,和一個粗壯的中年漢子。
“你們……”
“老婦人是穎考叔的娘,這是老婦人的乾兒子暇叔盈。我們孃兒倆給小兒穎考叔上墳,特意繞過來看看大叔的。”
武姜夫人渾濁的眼神中流淌出一股暖意:
“知道知道,小兒不肖,對不住,對不住你們了,難得,難得啊!”
她蹭到墓前,哆哆嗦嗦地擺開祭品,口中不住喃喃著:
“娘害了兒,娘害了兒啊!”
“夫人莫這樣,”穎考叔老孃上前扶住:“做孃的誰不是為了兒子長進?便有什麼不是,兒子也不會怪罪的,大叔不是向來孝順懂事麼?來,坐著歇會兒罷。”
暇叔盈急忙在草地上鋪好坐席,禮數甚是恭謹:
“乾孃,孩兒去備車,先君夫人,您多保重。”
“老身這兩個兒啊,唉!”鋪好的草蓆上,武姜夫人一面擦眼淚,一面緊攥著穎考叔老孃的手:“你兒子就不同了,又孝順又……可惜,可惜啊!不過這樣想來,你這個做孃的,該沒什麼好悔的了罷?”
“怎麼不悔,怎麼不悔啊!”穎考叔老孃的眼圈也紅了:“小兒從來不圖升官發財什麼的,就想著靠自己一身力氣,給老身掙輛車,好帶老身回鄉嚐嚐新鮮的麥飯,到處走走看看,結果,唉!老身老而不死,想什麼不好,為啥偏偏想坐車,想嘗家鄉的麥飯啊!”
太陽透過樹蔭的縫隙,淡淡地灑在兩位老婦滿頭白髮上。
“不說了不說了,老婦人好歹還有個孝順乾兒子,知足了!夫人您也一樣啊,手心手背,主公也是您身上的肉,您可別再想不開了。”
武姜夫人擦乾眼淚,悽然一笑:
“老身這一把年紀,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只是,唉!”
“只是什麼?”
武姜夫人沉默著,直到上車,下山,再也不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