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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兵將驚呼著,便欲潑沙滅火。於得海獨臂一攔:
“莫慌,清妖會放煷,我們便不會麼?”
老兵們登時會意,紛紛劈開紅粉(2)桶,朝城下火中傾潑下去,一陣“呼呼”聲洶湧,火借藥勢,藥助火力,火海火浪,登時把城下淹沒了。
咚天安抱起一個大先鋒包,對於得海笑道:
“如何,拗千歲,爾我兄弟比劃比劃?”
於得海獨臂一身,也抄起一個來:
“比便比,本藩一條臂膊,不見得便輸把爾兩條了去。”
先鋒包拖著火尾巴,飛入敵叢炸開,兩人爽朗的笑聲,在湘勇們哭喊聲中久久迴盪不已。
眾兵將歡呼著照方抓藥,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如春雷般連環不絕。
湘勇們雖焦頭爛額,狼狽不堪,卻終究不捨得便退,他們咬著牙,頂著濃煙烈火,一面惡毒咒罵,一面不住舉槍仰擊。可隔著洶洶火牆,卻如何看得仔細,打得真切?
“堂堂堂~~”
湘軍陣後滾過一片鑼聲,適才還賈勇衝撲的湘勇們登時洩了勁頭,旌旗倒卷,退潮般悄然而去。
火勢仍洶湧,城上精疲力竭的天國兵將們,卻已忘情地揚旗狂呼起來。
火熄了。
曾經高與城齊的柴葦伏屍,已只剩得一團團再也無法辨識的黑乎乎的焦炭,兵將們顧不得裹傷抹臉,已扶持著、掙扎著,開始修補那幾乎被炮火削平了的木城磚堞。
“來人,備些長繩大筐!”
陳天將口中吆喝著,一面掖著衣襟衣襬。
“老弟,爾下城作甚?”
於得海一把拽住他。陳天將指著兵將們:“兄弟們累得這般,見天吃那甜露如何使得。清妖撲城,不是各帶了些乾糧麼?”
“不妥不妥,”於得海沉吟道:“近城妖屍俱燒得焦了,山麓下雖也有些,可那裡乃清妖佈陣地方,埋伏必多,只恐……”
“老哥!”陳天將有些急了:“乾糧便可以不食,紅粉子藥,已耗得不少,如不去弄些上來,下趟清妖再來作怪,叫兄弟們用牙齒咬、用拳頭砸麼?來幾個人,跟我下!”
“千祈醒醒些,”於得海無奈鬆手:“一隻眼,爾也跟了去,多照料著些。”
“可惜了這把煷,唉,不過這些也足夠兄弟們支撐好些日子了。”
陳天將一面自言自語,一面小心翼翼地翻檢著滿地屍身。
“咦,這是什麼物件,真好看。”
陳天將循聲抬頭,便見身畔不遠處,一隻眼手裡捧著各色彩斑斕的漆木合資,正饒有興致地把玩著。
“閃開!”
他臉色登變,大步搶上,劈手奪過木盒,抬起一腳,把一隻眼直踹飛出八、九步遠,自己連人帶盒,滾下了山坡。
“轟!”
硝煙散開,陳天將撲倒的地方,只剩得幾條血跡斑駁的紅黃布片,在風中不住翻滾著,顫抖著。
一隻眼跌坐在地上,湧泉般的淚水,已模糊了他的獨眼。
幾隻烏鴉在城頭盤旋著,發出陣陣淒厲的梟叫。大約,幾個時辰的槍林彈雨,已令他們分辨不出,哪裡才是它們曾經安謐溫馨的家園了罷?
註釋:
1、天國以為上帝名“爺火華”,所以火字須諱寫作“炎”或者“煷”;
2、紅粉,太平軍術語,就是火藥。
………【第九章】………
又是春上了,五色斑斕的野花,開遍了太平門內外,每一處城牆和山坡。(看小說到頂點。。)
“都四月天了,山那邊孫陵崗的梅花,怕早都已經謝了罷?”
一隻眼託著腮幫子,出神地望著垛口外,那鬱鬱蔥蔥的紫金山,和飄揚著湘軍旗幟的天保城。咚天安用竹筷敲打著清湯寡水的破瓷碗,不屑地哼了一聲:
“要不說爾小孩子沒見識,想梅花,想梅花有甚用處!又不能吃乾的,又不能吃稀的,便硬是吃了下肚,怕也和我碗裡這野草糰子一般的難吃。”
“老兄,莫把甜露叫做野草糰子,天王有詔,違者要過雲中雪(1)呢!”
不知是誰提醒著。咚天安不耐煩地一揮手:
“去去去,甚詔不詔的,天國江山,詔得只剩了這四十二里半(2),還見天詔詔詔,叫甜露,這草糰子就不是草糰子味道了?呸!”
眾人附和不是,不附和也不是,一個個面露尷尬之色。一個年長的不知什麼天義見狀急忙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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