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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辛苦,二位辛苦。”
兩僕射聽得有人招呼,不由都是一激凌,定睛看時,但見一個竹筷挽辮、青衫布鞋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地站在面前,叉手不離方寸。
二人識得此人便是幹王半途用轎子抬進城來的黃畹黃先生,急忙躬身還禮:
“黃先生安好,請少作奉茶。”
“不忙喝茶,”黃畹斂住笑容,很認真地拍了拍二人肩頭:“在下有要緊大事,要求見幹王千歲,勞煩二位通報一聲。”
“這……”
二僕射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為難之色。他們知道,這幹王千歲平生最好一個“酒”字,本來自他進了天京,封王、輔政,天王不論下怎樣荒唐的旨意,他都毫不含糊地悅服凜遵,惟獨天王說“縱如好酒亦非正,成家宜戒敗家湯”,要全軍戒酒,他立時鄭重其事上了個本章,說從小無酒不能吃飯,硬是逼著他這當了天王的堂兄,捏著鼻子給他一人開了特例。便是昨晚,他又喝了不少,此刻怕還在大被中念他的天父天兄,如何能見客呢?
黃畹見二人遲疑,急忙從懷裡摸出幾個西洋糖塊,笑嘻嘻便往他們懷裡塞:
“請二位好歹通融,在下真的有軍國大事。”
“別,我等天朝將士,須不用這般清妖陋俗……”二人嘴上推託,眼睛卻不免豔羨地看了又看,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半推半就接了過來:“黃先生,我等便幫您擊鼓,千歲見也不見,便不是我二人做得主了。”
一個僕射轉身抄起鼓槌,咚咚咚地擂起鼓來,擂了半晌,才見大門“吱呀”開啟,兩個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官揉著睡眼走出來:
“何事擊鼓?”
“煩姐姐稟明福千歲,黃畹黃先生說有軍國要是,求見千歲金面。”
“等著!”
兩女官不耐煩地回了一聲,轉身便走。又過了不知多少時候,便聽得藩署院中,笙管笛簫、圓號風琴,一齊鬧哄哄地奏起樂來,一個聲音甜美清脆的女官和著樂聲,抑揚鈍挫地高聲道:
“福千歲有諭,著黃畹先生晉見!”
黃畹急忙肅一肅衣冠,快步走進了署門。
那些拿著五花八門樂器的樂手便分立在跨院兩廂,身著黃衣、挎著腰刀洋槍的參護(3)夾道列隊,從署門直排到廳口,廳內則換作了兩隊女官,都是十五以上、二十以下的年紀,穿著燦爛的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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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王並不謙讓,面無表情地待黃畹行禮完畢,這才輕輕一揮手:
“爾們且先出去,本藩與黃先生有體己話要談。”
眾女官掩上門,走了個乾乾淨淨,幹王臉上忽地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滑稽表情,一伸手,從自己頭上摘下金冠,隨手放在几上:
“王兄,起來吧,這裡沒那些閒人了。”
“千歲,您……”
黃畹起身抬頭,見幹王頭上少了金冠,不由得一驚。幹王輕笑一身站起,三下五除二,竟連一身繡龍黃袍,也脫了個乾乾淨淨:
“這些勞什子又悶又重,光一頂冠,便得二十餘斤重,我在粵東鄉下,原是個尋常書生,如何吃得消它?別人在時,朝廷法度,不敢造次,私下場合,便能免則免了,哈哈。”
黃畹也吁了口氣,陪著乾笑了兩聲,這才轉入正題:
“學生昨日在城中遇見楊篤信先生,一問之下,得知此番自上海來此的五位洋人,俱是西洋教士,沒一個是文官,這幾位多與千歲是舊識,千歲也不是不知,如何旁人說‘洋官來降’,幹王卻不予澄清?他們既非洋官,也不是來降天國,如此誤會,弄不好要誤了大事的啊!”
幹王苦笑著搖了搖頭:
“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忠王千歲屢屢要打上海,我再三苦勸,總勸不住,還說什麼‘我天朝江山是打得來,不是講得來的’,他是功臣宿將,又兵多將廣,我不便硬攔,正好這幾位洋兄弟來此,我便叫六部、僕射們到處傳說洋人來降,議和講好,諒那忠王便再蠻橫,也斷不會不守這先禮後兵之禮吧?”
“這,千歲……”
黃畹覺得不妥,正待再說,幹王一把攥住他拳頭:
“先生是高雅人,何必為這等俗事牽懷?且來看看我新撰的讚頌詩章如何?”
黃畹被拉著靠近几案,正待看攤在案上的詩章,卻一眼先瞥見邊上一堆書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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